第二十三回 孽缘重提(上)
路月姬道出了第三个条件,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众人没料到她提出的条件如此怪诞,均吃惊不已。雷天乍闻此言,亦是惊疑不定,怒道:“你这番是要重重羞辱老夫,让老夫颜面丢尽么?”
路月姬冷笑道:“那些个被你糟蹋凌辱的女子,你可曾照顾她们颜面?你不但让她们名节尽失,连性命都取了去!你却在此枉谈颜面尊严,岂不荒唐可笑?”
雷天语塞。路月姬还要继续讥讽怒骂,却听一声音吃力道:“路姑娘,切不可与这淫贼做丝毫妥协……”低头一看,见南宫凌风已然醒转,一脸的疲惫憔悴。
路月姬见他醒来,又惊又喜,眼圈一红,哽咽道:“恩公,你可醒来了。”
南宫凌风见自己正躺在她怀里,很是尴尬,苍白的脸泛过一丝红晕,忙要挣扎着要坐起来。路月姬见他神情异样,便知他心思。路月姬年纪虽不大,却闯荡江湖多年,性情自是与寻常女子不同。
她苦笑一下,将南宫凌风放在地下躺着,道:“恩公切勿乱动!你此番受伤不轻,待我向这淫贼讨个公道再说!”
言罢,抬头对雷天冷眼道:“你色胆包天,坏事做绝,如今却怕听本姑娘讲一故事,岂不让人笑话?”
雷天见她对南宫凌风软语温柔,对自己却这般厌恶,很是恼恨,但他生性淫恶,这淫欲惹起,更是无法收拾,只得按捺住心中恼恨,狂笑道:“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夫为了你,跪下又何妨?”言罢,当真扑通一声跪将在地,恨声道:“且将你那劳什子故事讲来,老夫洗耳恭听!”
路月姬见他果真下跪,心中更是鄙夷厌恶。她在南宫凌风身边盘膝坐下,仰头望着洞壁上的火摺子,出了会儿神,才缓缓道:“话说前明有一进士,名叫钟建民,老年辞官,率家眷归隐故乡,住在一个叫做宝葫芦的村庄……”南宫凌风吃了一惊,知她要讲的故事便是那“宝葫芦村血案”了。
雷天听她如此一说,却不惧反笑道:“美人儿,我道你要讲何故事,原来是老夫做的第一个案子。无妨,你只管讲来!”
路月姬怒道:“无耻淫贼,我让你说话了么?若再打断,便是你自毁约定!”雷天面色铁青,只好住口。路月姬神色悲愤,却讲出一段惊心动魄、凄苦悲凉的故事来:
“钟建民膝下无子,中年才得了个女儿,名叫钟素梅。那钟素梅年方二八,生得冰清玉洁,纤巧袅娜,深得钟建民疼爱。钟素梅虽出身官宦之家,却生性善良,凭一身精湛医术,最爱救死扶伤,扶弱济困。这日,她从山上菜药回来,路上遇到一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男子。那男子身中数枚铁蒺藜,满身鲜血,见到她便苦苦哀求:‘姑娘……救救我……’她见那人虽然仪表堂堂,但眼神里暗藏轻浮狡诈,恐他不是善类。但天生的菩萨心肠却使她不忍眼睁睁瞧他死去,便答应替他医治……”
雷天此时吃惊不已,心想:“这件事情她如何知晓?”嘴里却没有说出来。
路月姬继续道:“那钟素梅家教甚严,遂不敢将那人带回家去,只拣了路边一个山神庙,将那人安置在里面。她替那人拔了铁蒺藜,敷了金创药,便要离开。谁知那人再次苦苦哀求她救人救到底,不可将他抛留在此等死。钟素梅无奈,便道:‘家父管教甚严,我断不能将你带回医治。’那人道:‘这倒无妨。你若是真心救我,我就在这里暂且住着,你只管按时给我换药服药便可。待我痊愈,定会重重谢你!’钟素梅无奈,只得答应下来。于是,钟素梅便瞒着家人,每日来到山神庙中,替他换药煎药。一日,那人忽道:‘钟小姐,你貌若天仙,心地善良,又在危难之中救我,在下无甚感激!这些时日,在下对钟小姐愈发心仪倾慕,斗胆欲求能与你结为连理,不知你意下如何?’钟素梅与他相处数日,见他谈吐不俗,举止得体,早对他生了许多好感,隐隐也生出些爱慕之心。只是这钟素梅本大家闺秀,情感最为内敛,且她对此人的来历尚未完全弄清,便将这少女情愫深埋在心里。如今猛听他直白道来,又羞又恼道:‘我与你只是萍水相逢,我好心救你,你却动这邪恶心思来,是何居心?’那人忙赔礼道:‘小姐休得生气,恕在下卤莽无礼,惭愧惭愧!’钟素梅见他态度恳切,虽然恼怒,心里却也甜蜜,红着脸道:“你也太过唐突,哪有这般说话办事的?”言下之意,若是真心对她,便应堂堂皇皇以媒妁之言向她父母提及才为妥当。那人心下明白,再无言语。此后,钟素梅继续每天为他治疗,那人却再也不提那日的话题了,让钟素梅好生失望。这般过了数十日,那人便渐渐康复了。”
“时日已进腊月。这日,钟素梅替他拆了药带,对他说:‘你已痊愈,还是早早离开这里罢。’那人捂着胸口,皱眉道:‘我伤口处还隐隐作痛,你再为我治疗几日罢!’钟素梅冷笑道:‘你这心思可骗不了我。你伤口既已愈合,身体已无大碍,恕我不能再为你治疗。’那人想了想,神色痛苦道:‘我的确已然痊愈,只是舍不得你罢了。’钟素梅听他又说出这般话来,更羞更恼。羞的是他一再直白道来,全然不顾她的矜持羞涩;恼的是他从不考虑以媒妁之言提亲,显得太过轻佻。想到这里,挎着药箱便走。哪想那人竟然一下从后边抱住她道:‘素梅,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了,你别这么狠心离开我!’钟素梅被他抱住,挣脱不开,气得掉下眼泪:‘你这般轻浮对我,叫我如何信你?’那人忙温柔道:‘我不是不想请媒人到你家提亲去。只是如今我被仇家追杀,怎能谈论婚姻大事?等我将仇家了断,再来提亲也不晚的。’便搂着她甜言蜜语一番。钟素梅被他花言巧语引诱,便半推半就依了他。哪知第二天再去山神庙,那人却打点了行装,正欲离去。钟素梅见他果真要走,很是委屈怨恨。那人却道:‘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钟素梅大怒:‘你占有了我的身子,便想就此一走了之么?’那人冷笑道:‘我乃朝廷通缉的要犯,前些日子就在县衙里杀了知县。如今我尚且自身难保,怎能娶妻成家?你就当没遇见过我,我们各分东西罢!’钟素梅此时方才明白自己被他骗了,怒不可竭:‘你,你如此害我,我这便告发你去!’那人闻言,做贼心虚,便起了歹意,出手点了她的穴道。钟素梅又急又怕,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为何这般对我?’那人冷酷道:‘你如此绝情,要告发我,我只得将你制住!’言罢,便要离去。钟素梅见他这般绝情,早伤心绝望,便对他痛骂不断。那人被她骂得恼恨,竟狠下心来,用绳索将她活活勒死在了山神庙中……”
讲到这里,路月姬面色苍白,浑身哆嗦,声音也颤抖得十分厉害,显然内心极其悲愤痛苦。南宫凌风虽然一开始便知道那钟素梅逃不脱魔掌,但听到这里,内心还是震怒不已。
雷天听她将他当年的事情讲得纹丝不差,惊恐道:“你,你是谁?你怎的知道得如此清楚?”
第二十三回 孽缘重提(下)
路月姬咬牙道:“你道这世间当真有神不知,鬼不觉之事么?那些被你残害的冤魂可是日日不得安宁,都在苍天之上盯着你呢!”雷天浑身一颤,竟心头发毛起来。路月姬狠狠的盯了雷天一眼,继续道:“谁知那畜生一不做二不休,竟在当天深夜潜入宝葫芦村,将全村二十八个女子尽悉糟蹋杀害,全村三百多口男女老少无一逃脱魔掌,全被他一一斩杀!一时间,血流成河,尸骨遍野,人神共愤!可那畜生还不罢休,不但顺手抢走了神医胡宗良的阴阳葫芦,还纵火烧掉了所有房舍,才逃逸而去。可怜偌大一个村落,一夜之间便化为了灰烬!”
众人一阵唏嘘,雷天却默然不语。山洞里霎时间一片冷寂,饶是葛启巫等恶迹累累之人,也心头发麻。
半晌,雷天才抬头,望着路月姬怒火熊熊的眸子,厚颜无耻道:“你的故事讲完了,这第三个条件也算到此为止罢?”说罢便要站起身来。
路月姬大怒,喝道:“且慢!你说完便完了?”
雷天冷笑道:“你说的这宗案子的确是老夫所为。老夫既然敢做,就不怕你说出来,老夫认了便是,你还要怎的?”
路月姬面色一寒道:“你这死不悔改的恶魔,着什么急?你乖乖给我跪着,听我继续讲下去。”
众人皆以为故事到此为止,没料到还有下文,便凝神静听。
路月姬话语一转道:“离宝葫芦村百里外有个小镇,小镇上有个无赖叫路来福。这路来福家有一老母,与之相依为命。本来祖上留有几亩薄田,可以勉强维系母子俩的生计,哪料这个路来福生性懒惰,成天在外游荡,嗜赌成性,最后竟将祖业败光,逼得路母不得不替人做短工,才得以艰难度日。腊月二十这天,路母在回家路上,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躺在路旁,一探脉搏,尚有一丝热气。路母心慈,便将那女子背回家中,给她换了干净衣服,服了姜汤。第二天,那女子竟然奇迹般活了过来。那女子生得美貌如花,虽然活了过来,却目光呆滞,任凭路母如何询问,终究一言不发。路母以为她天生痴呆,心中怜悯,便决定收留了她。过了些时日,那女子渐渐恢复了健康。一日,女子却忽然向路母跪下叩了三个响头道:‘谢谢伯母救命之恩!’说罢便要起身离去。路母见她不哑不傻,吃了一惊,道:‘姑娘可是要走么?’她点点头。路母忙道:‘这寒天腊月的,姑娘这是要上哪里去?’女子闻言,呆住了,便流下泪来。瞧她这般情形,路母知道她家中必然遭遇了不幸,道:‘姑娘若无去处,就在我这里住下罢。我家虽然贫穷,但吃口玉米糊糊还是供你得起的。’女子见路母慈祥善良,便留在了路家,自称冷氏。冷氏虽然郁闷寡欢,但也心灵手巧,平日里便帮路母劳作,操持家务,日子倒还勉强能过下去。”
“这日,路来福在外欠了一屁股债,便摸回家中向老母索要钱财。猛然见家里多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又惊又喜,便背地里向路母打听。路母知道儿子不学好,加上懒惰嗜赌,至今没有成家,心里早琢磨给他找个姑娘成家,也好约束他那放荡的性子。儿子一问起,她便知道儿子的心思,道:‘我曾无数次劝导你不要成天在外游手好闲,不然谁家姑娘瞧得上你?你却不听,弄得至今都不曾成家立业。我瞧这冷氏心灵手巧,模样儿也标致,若能娶了她,便是我们路家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人家姑娘未必瞧得上你的!’路来福早被那冷氏迷住,哪里肯依,硬磨软缠的要路母成全。路母无奈,只得去向冷氏探口风。没想到冷氏略加思考,便应了下来。冷氏道:‘我答应嫁你路家也不是不可,但是我本有夫之妇,只是我那丈夫得了烂心烂肺的恶疾死了,才落得如今这般情形。倘若你们路家嫌弃,便是作罢!’路母高兴得不得了,哪管她话里有话?便择了个黄道吉日,使他们完婚。路来福平白捡了个美丽媳妇,自然也乐歪了嘴,放荡之心也收敛了不少。次年,冷氏便怀了身孕,十月里诞下一胖小子。路家母子更是高兴,对冷氏百般迁就呵护自然不在话下。那冷氏不但勤劳手巧,而且心思玲珑,将那路来福管教得服服帖帖,一家人过了七八年祥和的日子。”
“冷氏生下的男孩取名叫做路有才,很是聪明伶俐,深得路来福喜欢。路有才渐渐长大,模样却无半点路来福的影子,镇子上便有些好事之人背地里嚼起舌根来。路来福开始也不在意,但时间一长,不免也杯弓蛇影,满心狐疑起来。一次在镇上和几个朋友喝酒,喝到酣处,却被一个朋友将那话明说了出来。路来福大怒,便与他恶语相向,最后竟动起手来。回到家里,路来福却趁着酒意,将满腔怨气发泄了出来,对冷氏又打又骂。冷氏满心委屈,只得忍着。哪知路有才见她委屈求全,越发认为她背着他偷汉子,更加恼怒,不但再次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吃喝嫖赌,而且每每喝酒后便对冷氏打骂不断。路母见儿子恶习不改,好好的家再次败落,便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没到一年便去了。路来福非但不思反省,反而变本加厉,不但常常打骂冷氏,对路有才也是恶语嫌弃。”
“那路有才虽出生在贫寒之家,却心高气傲,对母亲甚是孝顺。见父亲打骂母亲日甚,下手也愈加狠毒,便在心中埋下了仇父的种子。他发奋读书,在二十八岁的时候便中了进士,做了当地的知县。路有才做了知县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将母亲接来一起居住,却把路来福拒之门外,任凭母亲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路来福虽有悔意,但想到自己也为儿子付出不少,如今却遭他抛弃,怒不可竭,遂时常大闹县衙,口无遮拦的将那些龌龊言辞到处张扬。冷氏为了息事宁人,每每都暗地里给他钱财,让他不至于缺吃少穿。他每每拿了钱财,便在赌场去挥霍一空,再去县衙里闹去。这般过了几年,路有才已忍无可忍,便在路来福再闹县衙的时候,将他以‘藐视府衙’之罪,投入了大牢。不巧路来福在大牢里忽染重疾,竟然死在了牢里。这件事情在当地一下子闹得沸沸扬扬,最终竟传到了巡抚的耳朵里。巡抚闻听此事,大怒,亲传路有才当面责问。等到路有才回到家里时,那冷氏已然重病卧床,命在旦夕。原来,冷氏多年受尽丈夫折磨,早已心力交瘁,再经历如此变故,便使生命灯残油枯了。”
“冷氏在临死之前,将路有才叫到病榻前,含泪道出了他无法启齿的身世。冷氏道完他身世后便撒手而去,哪料路有才被自己的身世来历重重打击,一时想不过去,竟上吊自尽了,只留下了他妻子和女儿,在世俗的冷眼里凄苦度日……”
说道这里,路月姬已是泪痕历历,泣不成声,宛若削成的香肩颤栗不止。众人见她伤痛欲绝,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南宫凌风心想:“难道路月姬便是那路有才的女儿?没想到她的身世竟如此凄苦!”转念又想:“她的身世与那‘宝葫芦村血案’究竟有何牵连?”
雷天耐着性子听她讲完,铁石心肠却无半点感触,他冷冷道:“你也太过天真,想用你可怜的身世来博取老夫一丝同情,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路月姬猛然抬头,一双美目闪出无比怨毒的神情,盯得雷天打了个寒战。这个瞬间,他才忽恍惚觉得这眼神有些熟悉。
路月姬将皓牙咬得咯咯响,却哑声狂笑起来:“雷天,你这千刀万剐的恶魔,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是你害得我十几年来生不如死!原以为你早下了十八层炼狱,让我这血海深仇无以得报!如今苍天有眼,让我可以手刃你这恶魔,以慰我祖母和父亲的在天之灵!”
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向雷天恶狠狠的扑去。
第二十四回 恩怨无从算计(上)
众人大惊。雷天更是震惊不已,急忙躲闪,嘴里喝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几时害过你祖母和父亲了?”路月姬嘴里骂着,铁莲花却如疾风骤雨般向雷天刺去。路月姬虽然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但功力甚是浑厚,点穴手法亦是刁钻辛辣,雷天因心中疑惑,只一味躲闪,竟弄得有些狼狈。雷天见她咄咄逼人,毫无罢手的意思,恼羞成怒,喝道:“你再这般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当下瞅准个破绽,呼的一掌拍了过去。
哪知路月姬被仇恨所迷,早就不顾生死,竟不躲闪,铁莲花噗的一声戳在了雷天的腰上。雷天见她竟不躲闪,急忙收了八成功力,一掌却还是击在了她肩膀上。雷天闷哼一声,身形晃了一晃,腹部被戳了道深深的口子,血流如注。路月姬被他击中,踉跄着后退几步,肩膀痛如火燎,肱骨已然脱臼,整个手臂都动弹不得。
雷天捂着腹部,满脸煞气道:“你找死么?以为我当真舍不得杀你?”
说罢,须发贲张,面目变得极其狰狞,厉啸着挥掌向路月姬拍去。但见他掌心血红如火,掠起如烈焰般的掌风,灼得众人呼吸困难,浑身刺痛。
路月姬右手臂脱臼,连兵器都几乎把持不住,焉能抵挡他这全力一击?她昂首而立,满眼怨毒凄厉的神色,只静静等他那一掌击下来。
雷天见她这般神情,手掌猛然滞在了半空,全身却掠过一阵战栗,眼里涌出了无尽的恐惧。他颤声道:“素,素梅……你,你是人还是鬼?”
路月姬披头散发,神色狂乱,厉声尖叫道:“无耻淫魔,不许你叫我祖母的名讳!”一面扑上前去,扬起左手便是一巴掌,朝雷天脸上掴去。
雷天闻言更是震惊,尚未醒悟过来,脸上便重重着了一个耳光。雷天一把抓住她的手,怔在原地,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的脸,回想她刚才所讲故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之色。他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我怎么没想到呢……难道,难道素梅真没有死……难道,难道你父亲是我儿子,你便是我孙女……”
路月姬双眼喷火,嘴唇都咬出了血痕,她嘶哑着嗓子骂道:“你也配为人父母,为人祖父?!你就该断子绝孙,万劫不复!”
雷天神色惨然,哑声道:“素梅……素梅……原来,原来她真的没死……”
他忽然丢开路月姬的手,老泪纵横,狂笑不止:“哈哈哈,老夫被困60年,没想到自己儿子、孙女都有了!哈哈哈……”
路月姬拼命捂着耳朵,不想听他鬼哭狼嚎般的笑声,泪水却奔涌不息。
众人见二人一个发疯狂笑,一个悲痛欲绝,方知雷天所言不假。南宫凌风百感交集,喟叹不已:“世事无常,变幻莫测。谁曾想到,这路月姬竟然是淫魔雷天的孙女?而就在刚才,这雷天淫威大发,欲糟蹋凌辱的却正是自己的孙女!所谓因果循环,怨怨相报,自然便是这个道理。”
正寻思间,忽听雷天痛叫一声。大家寻声望去,那雷天不知怎的,身形颤抖哆嗦,嘴角却渗出几丝血迹,紧捂腹部的手指间,浸出的血迹变得乌黑。
他惨然一笑道:“孙女儿,你,你竟对我下毒了?”
路月姬眼神煞是阴毒:“无耻淫魔,你未曾料到,我这莲花瓣上却是喂有剧毒的。你一辈子摧花折柳,活该要毙命在这莲花之下!”
雷天面色一寒,道:“孙女儿,你口口声声还叫我淫魔,你当真,不认我这个祖父么?”
路月姬狂笑数声道:“自从我偷听到祖母的话,眼睁睁看我父亲自缢身亡的时候起,我便当你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这人神共愤的禽兽,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你注定这辈子只能做个孤魂野鬼罢了!”
听她道出这恶毒的话语,雷天如遭雷击,神色黯然,喃喃道:“好,好,骂得好,骂得好……”他颓然坐在地上,眼神惘然。
沉默半晌,他抬起头,神情里流露出慈爱来:“孙女儿……”
路月姬愤然打断他,喝道:“不许你这么叫我!”
雷天无奈,只得道:“也罢,还是叫你路姑娘罢。我且问你,你祖母是不是恨死我了?”
路月姬咬牙不答。雷天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我实话告诉你,当年我对你祖母可是真心的!”
路月姬怒道:“呸!你要亲手勒死她,这便是你对她的真心?倘若不是她闭气晕死过去,让你误以为她已经断气,她能活下来么?”
雷天嘴角抽搐道:“她若不执意要去告发我,我怎会,怎会如此对她?是她先对我绝情的!”
路月姬冷笑数声道:“你花言巧语骗她贞洁,却要狠心抛弃她,你才是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雷天叹口气道:“我是不想连累她来着,哪料她不明白我一片苦心……”言罢,便急促咳嗽,吐出了大口乌黑的血团来,他无力道:“你这毒怎的这般凶狠?唉,想不到我雷天纵横天下,如今,如今却要死在自己孙女的手上……这,这也算是报应罢……”
忽闻一阵金鸣之声,雷天眉毛一挑,噌的一声盘腿窜离地面,一柄剑贴鞋底而过。雷天低喝一声道:“鼠辈休得趁人之危!”扬袖向来人拂去。
“哈哈哈……雷天,如今你中毒已深,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原来是葛启巫,他躲过雷天的反击,神情甚是张狂。
雷天落在地上,踉跄几步,扶着洞壁摇晃着站定,怒道:“原来是风雷剑法,郭元术就调教出你这般无耻的徒弟么?”
葛启巫听他喝破自己武功路数,吃了一惊,却不害怕,冷笑道:“休要提那老东西!你只管束手就擒,本座可饶你不死!”多卢等人也围了上来,一个个对他虎视耽耽。
雷天狂笑道:“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便想擒我?倘若没了老夫,你们一辈子也别想出这深渊去!”
葛启巫被他言中要害,一呆。崔丹青却道:“葛统领休要被他蒙骗!倘若他知道出去的法子,就不会在这里困了整整60年了。”
雷天不屑道:“真是无知愚笨!你以为老夫在这里60年是白过了?老夫早想到出去的法子了。”
葛启巫将信将疑道:“那你说来本座听听,看你的法子是否可行。”
雷天阴笑道:“法子在老夫心中,要出去,乖乖给老夫好好呆着!”
葛启巫气极道:“少拿花言巧语诳我,等我拿下你,在我十八般酷刑之下,看你说还是不说!”言罢,便率众人扑了上去。
路月姬暂且顾不上他们,便坐在地上,左手将右臂轻轻摸了摸,知道骨头未损,便咬牙一捏,只听啪的一声响,肱骨便已复位。接着,她又来到南宫凌风身边,关切的问道:“恩公,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第二十四回 恩怨无从算计(下)
南宫凌风见她转瞬变得如此温柔婉约,与方才判若两人,便红着脸道:“路姑娘千万别这么称呼,否则,叫我如何担当得起?”路月姬想了想道:“也好,我还是叫你南宫少侠罢。你好生躺着,让我瞧瞧你的伤势。”
南宫凌风窘迫不已,急忙道:“路姑娘万万不可。”
路月姬明白他心思,冷笑道:“性命悠关,你就收起你那套伦理道德罢!”便不理会他,用双手将他全身上下摸了个遍,面露绝望之色。她轻声自语道:“好狠毒!这,这当如何是好?”
南宫凌风忙问道:“路姑娘怎么了?”
路月姬不忍使他难过,只得安慰他道:“南宫少侠不必多虑,你受伤虽重,但待我悉心治疗,必能痊愈。”心里却如刀割一般难过。
南宫凌风想起她祖母本是医术高明,她的医术自然也不差,当下便信了几分。
忽听几声痛呼,两人忙向混战处望过去,却见宁格尔、耶察京已双双中掌受伤,雷天亦身中数剑,虽然不是要害部位,但浑身鲜血淋漓,甚是骇人。雷天耗费功力替南宫凌风疗伤在先,且已身中剧毒,在八人围攻之下,已然险象环生。雷天几时受过这等苦头?他长啸一声,震得众人心神恍惚,趁众人分神之际,呼的一掌,将那洞壁上的火摺子打灭,整个山洞顷刻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葛启巫眼前一黑,暗叫“不好”,急忙撤剑守住门户,急急后退。此时,便听几声惨叫和坠地之声,一阵狂风掠过,山洞里骤然静寂下来。葛启巫知道雷天在这黑暗中生活了60载,听风辨物的本事无比高明,只要稍有声息,便会被他悄然袭击,性命不保。当下只得拼命屏住呼吸,脊背上却冒出了无数的冷汗来。
就在此刻,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尖厉的长啸,在山谷中久久回荡。葛启巫闻听,大喜,那尖啸声不是别人,却是那“白无常”呼延寿发出的。狂喜之余,却忘了身边的威胁,不免呼吸粗重起来。只闻一声凄厉的破空声,一粒暗器朝他印堂穴疾射而至。葛启巫大骇,急忙挥剑一挡,当的一声,葛启巫被那暗器震得手臂酸麻,又一破空之声,另一枚暗器亦奔他膝下环跳穴袭来。葛启巫躲避不及,环跳穴一麻,咕咚一声跌倒在地。紧接着,一柄利器向他脖子狠狠斩了下来。
葛启巫动弹不得,暗叫道:“吾命休矣!”
几乎同时,南宫凌风惊呼道:“路姑娘小心暗算!”话音未落,便听路月姬惊叫一声,多卢狂笑道:“雷天,你孙女在我手上,还不快快住手?”便听见路月姬挣扎怒骂之声不断。那柄利器在离葛启巫脖子半寸处,才硬生生的停住,吓得他几乎闭气。
雷天眼看便要割下葛启巫的脑袋,猛然听到路月姬被人挟持,撤刀扑了过去,怒喝道:“无耻鼠辈,胆敢伤我孙女半根寒毛,老夫定将你碎尸万段!”
多卢大喝一声:“站住!若再前来一步,我便手下无情!”接着,便听见路月姬窒息喘息之声,显然是被多卢扼住了咽喉。雷天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
双方正对峙之际,忽闻洞外传来轰隆隆无数声巨响,震得众人都几乎站立不稳。众人大惊,回头向洞口望去,只见洞外火光闪烁,不知是何物坠落在深潭里。借着火光,南宫凌风看见武功最弱的宁格尔、耶察京和欧阳占都倒在地上,痛苦不已,显然受伤不轻。葛启巫却蜷缩在地上,形状甚是狼狈。而多卢则一手扣住路月姬的脉门,一手钳住她咽喉。
南宫凌风见状,甚是愤怒,心想:“这帮恶徒,为了自保,竟不惜拿同伴做筹码!”
再瞧雷天,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柄宽厚无比的黑铁大刀,正咬牙切齿的盯着多卢。路月姬却表情复杂,一则被同伴挟持,无比心寒,对自己与他们同流合污后悔不已;二则雷天如此在乎她,却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以,心中犹如打番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此时,虽然洞外情况突变,却没人敢轻举妄动。
洞外轰隆之声越来越大,最后竟震得人耳膜发胀,心惊胆寒。多卢慌忙对索哈尔道:“大哥,你去瞧瞧外面怎么了?”索哈尔应了一声,却警惕的盯着雷天,缓缓向洞口退去。
顷刻,那索哈尔便面色惊惶的奔进来,大声叫道:“不好了,火山熔岩灌到这水潭里来了!潭里的水就快漫到洞口了!”
众人大惊失色,方才感觉洞内逐渐变得暖和起来,四周洞壁上的坚冰开始融化,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珠。
多卢声音颤抖道:“雷天,都到生死存亡的时候了,我们罢手罢!”
雷天胡子一翘,翻了翻怪眼道:“你若放了我孙女,我便不和你们计较!”他也明白,再这么僵持不下,谁都会淹死在这山洞里。说罢,将大刀插在了腰间的绳索上。多卢见他收了兵器,也慢慢松开了路月姬。
路月姬冷笑道:“多卢,你便是如此对待同伴的么?”多卢干笑几声,也不理论。
崔丹青忙奔到葛启巫身边,替他解穴。然而,雷天的点穴手法极其怪异,试了几次都无法解开,不禁大为尴尬,只得硬着头皮道:“雷天,你替葛统领解开穴道罢。”
雷天轻蔑一笑,恰好一块冰脱离洞顶,坠落到他面前,他便屈指对那冰块弹去。只听喀嚓一声,从冰块里射出一枚手指粗细的冰条,噗的一声击在葛启巫的环跳穴上,而那整块冰却不破碎,下坠之势亦不改,撞在地上,才砰然碎成无数冰粒。这等精妙的内功修为,瞧得众人都傻了眼。葛启巫从地上跳起来,瞧瞧地上散落的冰粒,心中又是佩服,又是胆寒。
众人便蜂拥着往洞口奔去。路月姬神情复杂的望了雷天一眼,俯身抱起南宫凌风,向洞口奔去。雷天见她神情里依然含有怨恨,心里一阵失落,便失魂落魄的向洞口走去。刚走几步,忽闻一缕轻微破风声扑至面前,忙伸手一抄,却是个青花瓷的瓶子。抬头便看见路月姬幽怨的望着他,听见她小声道:“这是解药,自己吃了罢。”说罢,继续往外奔去。雷天乍一见这瓷瓶,觉得再熟悉不过,才想起当年钟素梅替他治疗时,便是用这样的瓷瓶装药丸的。当年情景又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悔恨愧疚之情齐齐涌上了心头。
路月姬抱着南宫凌风奔到洞口,眼前景象让她大吃一惊。只见对面悬崖上,火红的熔岩如奔腾的火龙,飞一般从上面倾泻下来,飞溅起数丈高的巨浪,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潭水被那熔岩炙烤,雾气滚滚,升腾不息,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令人几乎窒息。再看脚下,潭水已然漫至洞口,正缓缓灌进山洞里去。眼看潭水快速升高,最多半个时辰便将灌满山洞,如不再想办法离开,恐怕便会葬身于此了。众人焦急万分,却一筹莫展。
葛启巫转头对雷天道:“你不是说有出去的法子么?还不快些说来听听?”
雷天望着对面倾泻不息的熔岩,苦笑道:“正如你所说,如果有出去的法子,我早就出去了,何必等到今日?”葛启巫早料定他会如此回答,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雷天咳了咳嗽,道:“照目前的趋势,再过几日,潭水便会漫到悬崖顶上,到那时我们尽管游到岸边便是。”
多卢白了他一眼道:“你且说说,在潭水没有漫到悬崖顶上之前的这几日,我们在何处落脚?”
雷天得意道:“那自然是呆在水里呀!别说在水里呆几日,即便是呆上一年半载,老夫也不怕!哈哈哈……”
多卢方才明白,雷天明知他们西域人不善水性,却用这等馊主意来捉弄他,大怒道:“休得取笑!这才半个时辰,潭水便被熔岩烤得如此温热,倘若再过几天,岂不滚烫如沸水?到时恐怕你都被煮熟了,焉还有命?”
果然,众人感觉漫过脚的潭水热乎乎的。雷天听他说的有理,一时语塞,哈哈一笑了事,众人却笑不出来,内心愈发沉重起来。
众人正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时,忽听南宫凌风道:“我有办法让大家安然脱险。”
第二十五回 泪眼忍相看(上)
原来,南宫凌风浑身经脉尽断,动弹不得,危急时刻,却只能被一个女子抱着逃命,心中很是羞愧无奈。但见路月姬丝毫不以男女之别而在意,一心只想救他出去,便在心头暗骂自己迂腐可笑。这般心思百转,竟忘记了危险正在逼近。等他静下心来,扭头看了看眼前的情形,才知道大家都身陷险境而无法可想。他明白,要想脱离险境,必须想到能在沸水之上度过三五天的法子才行。沉思片刻,忽然灵机一动,才脱口说出那句话来。
南宫凌风见大家问起,微微一笑道:“这恐怕要精通水性之人才可办到。”众人回头看了看雷天。雷天冷笑数声,扭头不答。
众人深知,在场所有人中,精通水性之人非雷天莫属,他在这里生活了60年,每天都在潭水里捉鱼逐虾,早就练就了一身精妙的水上功夫。众人想开口让他相助,又想到先前趁他中毒之际围攻过他,如何能开口?
见众人都沉默不语,雷天想了想,才扭头看了看路月姬和南宫凌风道:“要不是我孙女儿也困在此地,老夫才不管你们死活!小子,你且说说,要怎么做才好?”
南宫凌风向葛启巫道:“你们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罢?你们乘坐木筏从小岛出来,到这里连同木筏一起掉进这深潭里的。我想,那些木筏掉下来虽有可能损坏,但只要有精通水性的人在潭里再仔细搜寻,未必不能找到完好的。如能找到完好的木筏,大家便可在木筏上安然等待潭水上涨了。”
葛启巫点点头道:“这个法子最好不过了。”
雷天道:“好,老夫这就去水里瞧瞧。”
说罢,扑通一声跃入水中,像鲨鱼般飞射出去,转眼便消失在茫茫雾气里。
众人盯着茫茫潭水,焦急等待奇迹的出现。然而,时间飞快流逝,却久久不见雷天回来。而此时,潭水已渐渐漫过了众人腰部,水温也变得十分灼热,众人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了。
耶察京被多卢扶着,没了衣服蔽体,被潭水灼得难受,不免对雷天更加恼恨,他嚷道:“这死鬼还不回来,莫不是被熔岩烫成了烤猪?”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更是忐忑不安起来。
崔丹青道:“葛统领,这雷天莫非真出了意外?我们是否要另做打算?”葛启巫摆摆手,也不言语,还是紧紧盯着水面。
好半天,才闻雾气中传来雷天得意的狂笑声,正诧异间,只听一声呼啸,雷天那柄黑铁大刀从雾气里飙射而出,轰然一声陷进了洞口旁边的岩石上。众人惊呼起来,却见刀柄上弋着一根粗大的绳索,绳索后边竟拽着一只木筏,借强大的拽拖之力,冲到离众人数丈之外。
众人大喜。崔丹青当先腾身而起,稳稳落在了木筏上。葛启巫因无累赘,也抢先上了木筏。索哈尔拉着受伤的欧阳占上了木筏后,却对多卢和尼隆大声道:“二弟、三弟,还不快快上来?”
多卢和尼隆分别扶着耶察京、宁格尔,急忙腾身上了木筏。路月姬见众人争先恐后,各自相顾,心里一阵鄙夷。待他们都上了木筏,才抱着南宫凌风腾身上了木筏。
此时,木筏上乘了十个人,显得十分拥挤不堪。更要命的是,重量大大超过了它的承载极限,完全没入了水中。
崔丹青叫道:“人太多,恐怕要糟!”
路月姬站在木筏边上,离葛启巫最近。葛启巫回头阴毒一笑,道:“路大妹子,这南宫凌风已然是个废人,你还抱着他做什么?”
路月姬怒道:“葛统领,你此话什么意思?”
葛启巫冷笑道:“为了使大家都不至于丢掉性命,你还是扔了他罢!”话未说完,呼呼几掌向她怀里的南宫凌风击来。
路月姬早有防备,身子如清风拂柳,晃了几下,躲过他的攻击,恨怒道:“葛统领,休得过河拆桥!”哪知旁边轰然一掌袭来,嘭的一声击在她腰上,却是崔丹青。
路月姬被这一掌击得飞了起来,扑通一声,南宫凌风惊呼着,和她一同掉进了水里。
雷天正好从雾气里游过来,将这一幕瞧得清清楚楚。他又气又急,大声喝道:“无耻鼠辈,用这般下流手段害我孙女儿!”便箭一般向木筏游去,要找葛启巫等人算帐。
忽闻南宫凌风惊呼不断,雷天回头看见两人从水里冒出来,正拼命挣扎扑腾。雷天转身向他们游去,嘴里呼道:“孙女儿别慌,快快憋住气,我来救你!”
忽见不远处有根树干漂浮在水面,他忙解下腰间的鞭子,呼的一声向树干挥去。那雪白的鞭子如蛟龙出洞,呼啦一声缠住了树干,再用力一甩,树干便向路月姬抛了过去。
雷天呼道:“孙女儿,快快抓住树干。”
路月姬被崔丹青伤得沉重,又被水一激,神志有些恍惚,却死死抱着南宫凌风不放。恍惚中听雷天一喊,心神一振,便看见一根树干落在了身边,忙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了树干,却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血丝沾在嘴角,衬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甚是凄艳。
南宫凌风见她舍命救自己,早感动得热泪泉涌,他哽咽道:“路姑娘,快放开我罢!否则,否则我们都会没命的!”
路月姬极力压住内腑翻腾的气血,吃力道:“南宫少侠休得胡思乱想!我路月姬,岂是,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况且,我,我还不至于,如此不济……”
南宫凌风正要答话,忽见白光一闪,一条雪白的鞭子飞卷过来,缠在了树干上,便听雷天吼道:“孙女儿抓紧了,你们快到旋涡里了,切不可疏忽大意!”
果然,身边的水流忽然变得湍急起来,一股巨大的吸力拽着他们往下拉。危急时刻,便听雷天长啸不断,树干却被那鞭子拽着往外拖动。两人寻声望去,只见雷天将鞭子缠在肩膀上,张开双臂,用力往岸边游,而葛启巫等人乘坐的木筏早已不知去向。在雷天的奋力拖拽下,树干缓缓向前移动。渐渐的,身边水流的吸力逐渐减弱,树干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知过了多久,树干忽然停止了移动,只见雷天跃到了峭壁上一个凹陷的平台,再回头继续拖拉树干。到了平台前,他伸手拽住路月姬,轻轻一提,便将两人提到了平台上。
路月姬将南宫凌风放在地上,自己却精疲力尽,颓然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若雪。雷天喘着粗气,关切道:“孙女儿,伤势可无大碍?”
路月姬面色一寒:“不许你再叫我孙女!”雷天见她依然如此憎恨他,伤心不已,只得黯然垂首。
南宫凌风不忍,心想:“这雷天虽然作恶多端,对自己的孙女却是关爱有加,可见人性并未泯灭。况且,他在这阴冷黑暗之地被困60年,孤独凄凉,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如今他垂垂老矣,对自己当年的恶行已有悔意,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未尝也不是件好事。”想到这里,便婉言劝道:“路姑娘,他已对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悔恨不已,你就原谅他罢!”
雷天闻言,忙道:“南宫公子说得不错!我当年的确是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如今我已悔恨难当,连随了你祖母去的心思都有!你就原谅我罢!”
路月姬冷笑数声道:“你悔过又如何?难道你能让我祖母和父亲活过来不成?我祖母一家,连同全村三百多口,就能起死回生?你若真心悔过,就当自行了断,省得活在世上遭人唾骂!”
雷天浑身颤抖,呜咽道:“你,你真的死活不肯原谅我么?”路月姬冷笑不答。
雷天缓缓站起身来,绝望道:“看来,我只有一死,才能求得你的原谅!况且我现在这幅模样,如何能见世人?还不如,不如随你祖母去了痛快!”说罢,便提掌向自己脑门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