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剑清影》 - 第4页 - 小说在线 - 文学博客网 - Powered by Discuz! Archiver

沙澧风 发表于 2012-10-18 08:02:50

每天都有新收获!

卢楠 发表于 2012-10-25 01:23:05

第九回 秋水乍寒(上)

  南宫凌风回头一看,只见冯羽带着几个人正从一个酒馆里奔出来。
  那冯羽今天随葛启巫到龙王庙捉拿钦犯,原本以为帮上一把力气,能得到些许赏赐,没料到钦犯没抓着,反被那杜无昔一掌伤了元气。回到镇上,葛启巫要去办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先行离开。离开时,他嘱咐冯羽好生看着钦犯,别让他们跑了。冯羽一想,那老乞丐武功高强,岂是他冯羽能看得住的?于是口中应允着,待他一走,就带几个人到酒馆里喝酒来了,哪里管钦犯的去留?没想到喝完酒出来,就见到那小叫花子一个人在街上跑,心中大喜,跑上去腾手就要擒他。
  南宫凌风唬了一跳,暗叫“倒霉”,便往旁边一蹿,躲过他的手,又拔足向镇外飞奔。冯羽等人便呐喊着紧追不舍。要知道,这两年勿名特意教授他”平步青云“的轻身功夫,并严加督促习练,为的就是在危急时刻能迅速逃脱。所以,无论后边的人怎么追都追不上来,反而被他越拉越远,最后连呐喊声都听不见了。
  南宫凌风一路只顾摆脱追兵,根本没仔细分辨荆大全掳着鱼儿往哪条道去了,直到一条大河横在眼前,才知道自己乱跑一气,不知道偏离有多远了。看着眼前浊浪翻滚的河面,茫然不知所措:如果继续追赶荆大全一行,又不知往哪里追;折回去找勿名吧,“龙虎堂”的人正等着他自投罗网。于是,就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等勿名赶上来再作打算。哪知等了半天都不见勿名的踪影,心中不免焦躁起来,料想是勿名和他走岔道了。
  他转念一想,勿名不是说荆大全是丐帮开封分坛的坛主吗?料想那荆大全是往开封方向去了,而勿名带他往玉门关去,也是要经过开封的,自己倒不如往开封方向去,一来可以试着解救鱼儿,二来也和勿名方向一致,说不定在开封就能和勿名汇合了。当下拿定主意,就转身折往西边方向,拣条大路继续前行。
  南宫凌风必定涉世未深,想问题也未免太过于天真。常言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他哪里知道他走的道,与勿名追赶的道路相差甚远,而这条道的前面,尽是无穷的艰辛险恶在等着他呢!
  南宫凌风一路行去,却时时碰见凶神恶煞的清兵到处捉拿汉人,特别是着汉服和未曾剃发的汉人,更是见一个抓一个。原来,满族入关后,颁布了“五大基准国策”——圈地、投充、逃人、薙发、易服。清兵此时抓汉人,一是投充为满族贵族的奴隶,替他们耕作田地,饲养牲畜;二来是强迫汉人剃发和易服。特别是对于剃发,更颁布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残酷政策。《孝经》有言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大多汉人将剃发视做欺祖灭宗之举,纷纷奋起反抗,前些时日那惨绝人寰的“嘉定三屠”就是因剃发而起的(注:顺治二年六月,清军下“剃发令”,嘉定人民奋起反抗,爆发起义。努尔哈赤第十五子豫亲王率兵镇压,三屠嘉定,杀人两万余众)。南宫凌风见走大路势必会遭遇抓捕,受那剃发和易服之辱,只得改走小道。
  这样走了数日,也不知到了何地,但天气陡然转冷,北风呼啸,雪花飞扬。好在南宫凌风跟随勿名流浪了一段时间,知道如何在荒野觅食,如何在寒冷的夜晚避风露宿,虽然偶有饥寒,也不至于无法维系。
  这天晚上,他在一小山丘的南面,拣了个山洞,生了堆火,烤了几颗从农家地窖里掏来的土豆吃了,便躺在干草上。正要合眼睡去,忽听得山丘北面传来追逐呵斥的声音,忙用土覆盖了火堆,爬到山丘上,伏在灌木丛后的雪地里往山下望去。
  此时,一轮圆月挂在天空,加上雪地熠熠反光,他又自小跟随勿名习练暗器,目力极佳,所以山下雪野里的情形被他瞧得清清楚楚。
  只见几个人影从东边急速奔来,前面是个瘦小纤弱的人影,脚步却异常轻快,显然轻身功夫很是高明。他跑一阵就停一会儿,故意不把距离拉开。后边一共七人,脚步却略微有些沉重,轻身功夫却逊了一大筹,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骂着。前边那人刚跑到山丘西侧,却停住了脚步,负手而立,半天不动,仿佛故意等后面的人追上去一般。
  等那人停下来,南宫凌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身形单薄、乞丐打扮的小孩子。而追上来的是却七个壮汉,个个手持兵刃,呵斥着呈合围之势向那小乞丐逼过去。
  为首那壮汉怒喝道:“小王八蛋,快把东西还给我们!”
  那小乞丐腾的转身过来,咧嘴嘻嘻笑道:“不就一幅破画儿吗?你们家主人财大气粗,还在乎这个?”
  南宫凌风这下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忍不住惊奇的叫出声来:“奇怪,怎么是鱼儿?”
  再仔细瞧瞧,那脸蛋,那身材,真的与鱼儿一点儿都不差。他刚要跃起来叫喊,忽然心里一惊:鱼儿根本就不懂武功的,他是几时又学会武功了?而且轻身功夫还这么高明?而且听他声音,却比鱼儿的声音清脆了些。想到这里,他只得强忍住激动的心情,伏在雪地里继续瞧下去。
  只听那壮汉气急败坏道:“你个小无赖,就算是幅破画儿,也必须还来,否则,别怪我们以大欺小!”
  那鱼儿哼了一声道:“你们这帮狗奴才,不愧是群看门的狗,就是你们家主人,也断不敢对小爷如此无礼!你们不信就叫那崔老毛来,就是一座金山,只要小爷开口,他也得乖乖的给!”
  “小子休要放肆!”那个寒冬里还手摇绸扇、书生模样的壮汉喝道,“别以为你有高明的轻身功夫,就敢在我们面前耍横。还是乖乖交出画来,免得我们兵刃相见!”边说边向鱼儿身侧抄去,显然是要抄他后路。
  鱼儿全无惧色,仍然满脸嬉笑道:“崔老儿平日里纵容你们惯了,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事儿还少了么?小爷今天倒要瞧瞧这‘丹墨斋七狗’如何仗势欺人的!”
  那书生勃然大怒,揉身上前,以绸扇做兵器,向鱼儿攻了去。只见他绸扇收拢,点、戳、挑、拨、按,俨然是打穴高手;忽而将绸扇展开,削、刺、劈、斩,竟也融合了刀剑路数。鱼儿乖巧溜滑,身形轻逸,赤手空拳,竟进退自如,那绸扇却伤不着他半根毫毛。
  鱼儿斗得兴起,轻叱一声:“小爷也让你见识见识厉害!”双掌一圈,掌影袅袅,身形却如风拂兰花、燕子穿云,宛如花间蜂蝶曼舞,优美无比。南宫凌风看见他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双手却白皙纤细,与鱼儿也有些不一样,当下便更加疑惑起来。鱼儿的手掌在扇影里灵巧穿插,无声无息,不知怎的,那书生便怪叫一声后退了几步,左手捂着右手腕痛苦不堪,指间竟沁出血迹来。
  书生怒道:“好个小王八蛋,竟然用暗器伤我!”
  鱼儿负手冷冷道:“枉你还在江湖上混,连这‘寒冰刀’都不识,你羞是不羞?”
  “‘寒冰刀’?”书生骇然变色,“‘邙山罗刹’是你什么人?”
  鱼儿咯咯咯的笑道:“那个老姑娘啊?算小爷的半个朋友而已!”
  七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遥遥传来:“‘邙山罗刹’的什么人敢在此撒野?”
  书生惊喜道:“师父来了!”

卢楠 发表于 2012-10-25 01:24:16

第九回 秋水乍寒(下)

本帖最后由 卢楠 于 2012-10-25 01:25 编辑

  南宫凌风忙抬头四下望了望,却不见一个人影,知道这是所谓的“绵密传音”的功夫,闻听其声,人却在十里之外,实在是高明无比。他心中有些吃惊,料想来的绝不是等闲之辈,不禁暗暗替鱼儿担心起来。
  那鱼儿闻听后,却并不惊慌害怕,只涩声道:“崔老儿,你当真看得起小爷,也来赐教了么?”
  不一会儿,只见东边一个白影像流星一样划来,眼前一花,空地上便立着了一位身着白袍、六十开外的清瘦老者,下巴的山羊胡纷乱飘动。七人忙弯腰道:“师父!”来的正是那丹墨斋主人“霹雳手”崔丹青。
  他负着手缓缓踱到离鱼儿几步之外,上下细细打量了鱼儿一番,温言道:“小兄弟,你这是何苦呢?不就一幅画么,你只要吱一声,老夫定会双手送上!可你却用下三烂的偷窃手段来取,叫老夫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鱼儿道:“小爷只不过借来瞧瞧,几日内定当归还,何况这画儿本来就不是你的,你可是用正当手段取得的?”
  崔丹青脸色铁青道:“小兄弟,看你也是老夫故友的朋友,今天老夫也不难为你,你就交出画来,自己走罢!”
  鱼儿从怀里掏出一卷轴抖开,道:“崔老儿,是这个么?”
  崔丹青点点头道:“不错,正是!”
  南宫凌风从小被勿名逼着练习暗器,眼力十分了得,当下定睛一瞧,又吃了一惊,原来那画与上官晗的瓷瓶上的画不差分毫,难道就为这画技并不高明的画起这般纷争么,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罢。
  正胡思乱想时,那鱼儿却将画一扬,另一支手抓住画纸,冷笑道:“人说崔老儿书画鉴赏,闻名天下,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如此技巧粗劣的画,竟然得你青睐,不如小爷就此毁了它,免得败坏你天下第一书画鉴赏家的名声!”说罢,便作势要撕扯。
  崔丹青急忙抢前一步道:“小兄弟,使不得,有话好说!”
  鱼儿大喝一声道:“你再前进一步,休怪小爷手下无情!”
  崔丹青忙道:“好说,好说。小兄弟要怎样?”
  鱼儿寒声道:“让你这群狗奴才滚开些,你也得退后十步!”
  崔丹青无奈,只得挥手示意让七人退下,自己也缓缓后退。鱼儿嘿嘿冷笑着,一边缓缓后退。
  崔丹青忽然指着他身后道:“龙庄主,你来得正好!”
  鱼儿大惊失色,忙回头瞧去。就在这瞬间,他感觉肩头一疼,画卷便被抢了去,昏穴一麻,两眼一黑,便失却了知觉。
  原来那崔丹青呼出龙庄主,意在令他分神,然后出手便擒了他。崔丹青小心将画收好,吩咐几个徒弟道:“把这小乞丐绑了带回去,好好看着,不得有误!”
  那书生道:“师傅,我看这小乞丐来头不小,恐怕……”
  崔丹青阴笑道:“老夫早知道他是谁了。老夫还得到圣寿寺去会会葛统领,尔等不必多虑,只管照老夫的吩咐,带回去好好看着,老夫自有主张。”
  说罢,便将画揣在怀里,大步流星的向西南方向而去,转眼消失在茫茫的雪野里。
  却说南宫凌风见鱼儿被擒,心中大急,刚要起身冲出去,忽又想到那七人武功不弱,硬打硬拼,恐怕自己要吃亏,只得继续伏在雪地里,见机行事。
  崔丹青离开后,那领头的壮汉将昏睡的鱼儿扛在了肩膀上,七人便向东北方向行去。南宫凌风悄无声息的远远跟在他们后边,边跟着边苦苦思索解救鱼儿的办法。
  行了约一柱香的时间,他忽然触到怀里一件物什,心里便已然有了主意。他悄悄爬上左侧的山丘,在山丘另一侧拔足飞奔,绕到了那些人前面很远,才下得山来。他在路中间挖了个小土坑,再从怀里拿出个黑乎乎的小铁筒,将那有圆形盘的一端朝下,固定在土坑里,再用土埋上,上面用雪盖上,直到将顶端那小小的铁环浅浅埋住为止。然后,他便回到山丘上,伏在灌木从中,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那七个人便逶迤而来,边走边说笑,很是轻松愉快。他们渐渐走近南宫凌风埋东西地方了,南宫凌风心里怦怦一阵乱跳,睁大眼睛盯着。
  那领头的书生扛着鱼儿走在最前面,一脚就踏在了那铁筒的铁环之上,跨过去一起脚才猛然觉得刚才脚下有些异样。他转身低头查看地下时,却见雪中呼地一声弹射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大吃一惊。那东西弹射到一人高时,砰的一声炸裂开来,散开浓密的紫色烟雾来,烟雾入鼻,一阵幽香迷离。众人齐声惊呼,乱作一团。
  待到烟雾散去,众人都以为着了道儿,面面相觑,不敢乱动。那领头的书生首先镇定下来,动动身子,感觉并无异状,才向四周望望,喝道:“哪位道上的朋友在此?请现身赐教罢!”半天不见有动静,才恨恨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快离开!”众人忙跟着他继续前行。
  山上,南宫凌风伏在雪地里,嘴里却小声数着他们的脚步:“一……二……三……四……”刚刚数到七,却见七人一个个浑身抽搐,慢慢便瘫软在地,动弹不得了。南宫凌风大喜,站起身来,冲下山去。
  七人虽然浑身酥软,连动舌头的力气都没了,神志却还清醒,见跑下山来的竟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叫花子,心里很是窝囊晦气,只得怒目而视。南宫凌风见七人歪歪斜斜倒在雪地上,狼狈不堪,心想:“苦叔叔这‘跳跳七步倒’果然厉害,施毒手段亦是别具一格,真有趣得紧哪!”
  原来,那费清免之前被江湖中人称做“毒丐”,自是制毒使毒的名家,江湖中人无不闻名变色。他制的毒药希奇古怪,无奇不有,什么蒙汗、酥骨、癫狂之类是小菜一碟,蚀骨、抽魂、摧心更是歹毒无比,甚至连致失眠、忧郁、懒惰的毒药都研制了出来。这且不说,他施毒的手段才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据说他曾有一个仇家,隐居深山,守卫森严,任何人都无法接近。而唯一能接近的是那仇家豢养的一只雌性波斯猫。勿名便寻来一雄性波斯猫,做了手脚,放进山去。不过几日,那仇家便暴毙。经查,那仇家是被自己豢养的雌性波斯猫咬中手指,中毒身亡的,而那雌性波斯猫却安然无恙。这等隔物传毒的手法,的确令人匪夷所思。虽然费清免后来投了南宫无痕,改称勿名,从此与毒绝缘,但和南宫凌风流浪江湖时,却不得不又重新制些低毒的毒药,以防不测。而这被南宫凌风胡乱取名为“跳跳七步倒”的,就是他的得意之作。它的奇妙之处在于施毒的手法上,在铁筒底部的圆盘上装有弹簧,一根一人身长的钢丝与毒丸相连,铁筒顶部安有触压机刮,一旦被触动,药丸便弹出铁筒,弹至一人身长的高度处,被钢丝引发药丸,药丸才炸裂开来,倘若在人群中,便是一群人都不可幸免,端的厉害无比。南宫凌风见它好玩有趣,便讨了几颗,没想到竟派上了用场。
  南宫凌风感叹之余,便寻得倒在书生旁边的鱼儿,摇他肩膀呼道:“鱼儿哥,鱼儿哥!快醒醒!”可任凭他如何呼唤,鱼儿都双目紧闭,一声不吭,这时他才想起鱼儿是被那崔丹青点了昏穴。勿名虽然教授了他打穴解穴的功夫,但他必定功力尚浅,当下便依勿名教授的方法解了鱼儿昏穴,以为他立刻会醒来,可等了半天都没动静。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转眼却看见雪地上那七人脸部扭曲,一个个眼睛血红,正恶狠狠的盯着他,像要扑上来吃掉他一般。他吓得打了个寒噤,忙弯腰抱起鱼儿,一阵风似的跑了

卢楠 发表于 2012-10-28 22:08:16

第十回 夜岚吹雪无影(上)

  南宫凌风一口气跑出了不知多远,确定那七人即使醒来也无法找到他们时,才寻了个背风的山洞,将鱼儿放下。又从田地里的草垛子上收集了些稻草,在洞里铺好,让鱼儿躺在草上,再寻些干树枝升了堆火。这时,鱼儿还不见醒来,他一筹莫展,无法可想,只得坐着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鱼儿定未吃晚饭,便又到野地里寻得个地窖,掏了十来个土豆回来,烤熟了搁在鱼儿身边,心想,等鱼儿醒来,吃上香喷喷的烤土豆,他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可借着火光仔细瞧了瞧鱼儿,又觉他虽然猛一看去与鱼儿一模一样,细看却有些不同,眉目要纤细些,脸也不如鱼儿那般粗犷,显得有些女儿态。南宫凌风又疑惑起来,世界上真有生得如此相象的人么?莫不是鱼儿被那荆大全掳去,受苦挨饿,弄得连模样都变了?……这样胡思乱想着,竟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然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歪倒在地上,洞壁上还闪着火光。猛然想起鱼儿,翻身便要坐起来。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手脚动弹不得,吃了一惊,原来自己被人绑成了个粽子,扔在这地上呢!忽然,一缕土豆烤焦的香味钻进了鼻子里,一扭头,才看见鱼儿正坐在火堆旁,津津有味吃着烤土豆。
  “鱼儿哥,你,你醒了?”他惊喜地大叫起来。
  鱼儿吓了一跳,送到嘴边的土豆滚落到了地上。他呼的站起来,两眼一瞪,骂道:“你个奸贼,鱼儿,马儿,狗儿的乱叫什么?”
  南宫凌风近距离看他神态、听他声音,的确与鱼儿相去甚远,这才确定他真不是鱼儿,呆了呆,才迷茫道:“你当真不是我那鱼儿哥哥,那你又是谁?为何将我绑起来?快把我绳子解开!”
  那小乞丐摇晃着手中穿着土豆的树枝,走到他跟前蹲下,恶狠狠地盯着他:“别胡言乱语想蒙我,你说,你是不是那个崔老**来看着我的?”
  南宫凌风知道自己救错了人,反遭他误会,心里又悔又恨,忙道:“不是,不是!我以为你是我那鱼儿哥哥,才出手救了你的!”
  “你救的我?”小乞丐哧了一声,不屑道,“你这奸贼忒会花言巧语,你能出手从崔老毛手中救得了我?打死我都不信!”
  “你,你要如何才肯信我?”南宫凌风急了。
  小乞丐想了想,坐在地上,从腰间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在南宫凌风面前来回晃动,摆出副审讯犯人的模样来:“你得给小爷我从实招来,你究竟是谁?倘若不是崔老**你来的,那又是谁派你来的?你掳我到此居心何在?”
  南宫凌风感觉脸颊上寒气森森,知道那匕首锋利无比,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得道:“我叫冷若风,陕西临唐人氏。本来家有父母兄弟五人,不料五年前遇到瘟疫,都死了……”他将勿名替他编好的说辞一一背了出来。
  “不对不对!”小乞丐瞪着大眼睛,打断他的话道,“你答非所问,真是愚蠢之极!我问的只是你的姓名,没问你籍贯、家人!继续回答后面的问题,不得有半句谎言!”说罢,又将那匕首在他面前虚晃了几下。
  南宫凌风大怒,心想自己好心救了他,非但没有一句感谢,却遭他这般羞辱。正待发作,小乞丐见他脸色不对,知道他心里气极,嘻嘻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贝牙:“怎么?被我言中,生气了?本来你就笨嘛,崔老毛让你看着我,你也不绑我,自个儿却在一旁睡得像头死猪!没想到本小……本小爷自己冲开了穴道!你现在后悔了罢,哈哈哈……”“不许你这般羞辱于我!”
  南宫凌风怒喝道,“算我有眼无珠,错救了你这恶人!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那崔老毛绑了你去,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再剁成肉泥喂了狗去!”气极之下,他痛骂起来,觉得很是解气。
  小乞丐听他一阵痛骂,愣了愣,忽而眼眶一红,竟啪嗒啪嗒掉下泪珠儿来。南宫凌风见他显出这般伤心模样来,始料未及,觉得这小乞丐变化无常,令人摸不着头脑。转念又想:“莫不是自己的话太过恶毒,触到他心底的痛处,才惹得他如此伤心难过?”当下心里便生出一丝歉意来。
  小乞丐抹着眼泪,弄得脸上花一块,白一块的,却见南宫凌风傻傻望着他,又腾的站了起来,踹了他一脚道:“你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哭么?你和他们一样的货色,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南宫凌风被他踹得咧了咧嘴,更是坠入到云里雾里,惘然不解了。
  小乞丐扭头抽泣了半晌才停下来。他转过身来,神色冷酷,将那雪亮的匕首紧紧握着,缓缓向南宫凌风逼上来。南宫凌风心头一凛,只道他要害自己,脸色一寒,冷冷道:“你竟这般无情,当真要害你的救命恩人么?”
  小乞丐冷笑一声道:“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留你又有何用?”寒光一闪,劲风乍起,手起刀落,向他刺来。南宫凌风悲愤一笑,心想自己大仇未报,壮志未酬,如今却要冤死于这横蛮无理的小乞丐手中,只得凄然长叹,闭目等死。
  哪知一阵轻微的断绳之声,身上的绳索却松开了。睁眼一看,那小乞丐已将匕首插回腰间,望着他冷冷道:“你可以走了……”南宫凌风默默抖掉身上的绳索,心里余怒未消,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向洞口走去。
  “且慢!”忽听小乞丐轻声喝道。
  南宫凌风转身怒道:“你还要如何才肯罢休?”
  却见小乞丐从地上捡起几颗烤好的土豆,声音有些异样道:“你给我烤的土豆太难吃,自己带走罢,免得倒了我的胃口!”
  南宫凌风闻言更是怒火满腔,心想:“这小乞丐未免太过刁蛮无理!好心救了他没句道谢不说,反倒三番无次羞辱戏谑,实在是可恶之极!”便压着怒气,冷冷道:“你就美罢!这土豆是我为鱼儿哥哥烤的,你如此冷酷无情,横蛮无理,又如何能品尝出其中的滋味来!”
  小乞丐闻言,浑身一阵颤栗,显出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来。他咬着牙,声音颤抖着道:“原本以为你是侠肝义胆的菩萨心肠,真心救我于水火!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伪善冷漠、虚情假意之人!我真是有眼无珠,看错你这铁石心肠了……”眼圈一红,又掉下泪来。
  南宫凌风懵了,自己救了他,还被他羞辱了半天,这下反倒被他斥责为伪君子,真是晦气无比。但见他凄切伤心,单薄可怜,转念又想:“想必他是在流浪乞讨的生涯中,受尽世人冷眼恶语,饱受世间炎凉冷暖,才这般反复偏激。我何尝不与他一般命运,饱受世间沧桑冷漠?我倘若再继续与他计较下去,却显得我太过小器了。”
  想到这些,他便语气转温和了些道:“罢了,你我都一样的漂泊浮萍,何必再彼此恶语相向?我找寻鱼儿哥哥已不下数十日,心急如焚,今日以为可以重聚,没料到误把你认作了他,才生出这些事端来。就当我是无心之过,你就不必再搁在心上了罢!”
  小乞丐抹了抹眼泪,偷眼看他神情恳切,俄尔,却扑哧一声破涕为笑道:“看你真心悔过,言辞诚恳,我不与你计较就是了。”南宫凌风哭笑不得,但见他虽然刁钻顽劣,却不失天真烂漫,心下便释然,一笑作罢。两人在火堆旁坐下来,一时间却没了话题。
  还是南宫凌风打破了沉默,问道:“你是如何过起这流浪漂泊的日子的?又为何去,去拿那崔丹青的画儿?”他刚想说“偷”,怕他误会,才改口说“拿”。
  小乞丐不以为意,却伤感道:“我本是有家有父母的,没曾想到,到头来,他们却不要我了……”他垂下头,语气更加伤心:“我就想,既然你们不是我爹娘,我和那些流浪乞丐有何分别?一气之下就逃出家门,当真做起乞丐来……”
  南宫凌风沉吟一会儿,才道:“我是无家可归,你却是有家不回。你这般任性出走,岂不让父母伤心难过?”
  小乞丐撇撇嘴道:“他们都铁石心肠,才不管我死活呢!即便是着急,也是想找我回去,再把我往别处送罢了!”他眼里又是一阵伤感失落。南宫凌风听他话里有话,却又不便深究,只得默然。

卢楠 发表于 2012-10-28 22:09:24

第十回 夜岚吹雪无影(下)

  半晌,小乞丐才长长舒了口气,仿佛要拭去心头那些烦心事,他转开话题道:“暂且不说这些了,再说就无趣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去偷那崔丹青的画么?”
  南宫凌风点点头:“却是为何?”
  小乞丐愤然道:“那日我刚从家里逃出来,便看见着崔老儿仗势欺人,将王四打了个半死,才从王四手中抢了那幅画儿的。我很是气愤,但又自忖打不过他,才萌生出潜入他丹墨斋盗取那幅画儿交还王四的念头来。没想到我盗来一瞧,那崔老儿费尽心思抢来的画儿却粗劣无比,一文不值。纳闷之余,本想找人鉴别一下,却被那丹墨斋的狗盯上,让本小爷栽在了崔老儿手中!”言语之中透出恨恨之情。
  南宫凌风忙宽慰道:“这崔丹青贪图钱财,费尽心机却弄到一幅一文不值的破画儿,你就不必和他一般见识。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忘’,如此贪图蝇头小利之徒,早晚会有报应的。”
  小乞丐却正色道:“此言差矣!那崔丹青虽然为人奸诈,但书画鉴赏,天下一绝,他是不会走眼的。倘若这画儿真的一文不值,他便不会亲自出马来追讨的。我是在想,这幅画儿莫非隐藏有什么秘密也未可知的。”
  小乞丐听南宫凌风未出声,转头道:“先不管这可恶的崔老儿,我且问你,先前你一口咬定我是你那鱼儿哥哥,难道我和他真的就那么像么?”
  南宫凌风再次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是啊,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呢?年纪、模样、身材,没有一处不像的。”南宫凌风也觉得奇怪,他怎么就那么像鱼儿。
  “哦,天下当真有这等奇事?”小乞丐有些兴奋,“他现在在哪里?让他来我瞧瞧罢!”
  南宫凌风摇摇头,叹口气道:“他糊里糊涂被人掳去了,我正寻他呢。”当下便把自己怎么和鱼儿相识,鱼儿怎么被人掳了去,一一相他讲了。
  小乞丐听了,先是惊诧不已,接着便勃然大怒:“这个姓荆的叫花子真是个大笨蛋!连我都不识得……”忽然觉得自己失言,忙改口道:“连我都能分辨,他却比瞎子还眼拙!”
  南宫凌风奇怪道:“你又没见过鱼儿哥哥,你如何能分辨出来?”
  小乞丐笑了笑道:“你鱼儿哥哥的安危你倒不必担心,我敢担保他毫发无损,你就放心罢!”南宫凌风满面狐疑。
  小乞丐见他起了疑心,忙道:“我常在那开封府混,听说那龙震南和荆大全都是英雄好汉,不会为难你鱼儿哥哥的。”听他说的很是自信,南宫凌风也就信了几分,心里宽慰了许多。
  小乞丐忽又问道:“你是如何从崔老儿手中救得我的?”南宫凌风便将经过讲了一面,听到那七个恶人被“跳跳七步倒”撂倒时,小乞丐高兴得击掌大笑,神态很是天真烂漫。
  他向南宫凌风讨了颗“跳跳七步倒”看了看,啧啧赞叹道:“真是奇思妙想!”
  见他喜欢,南宫凌风道:“这颗就送你玩儿罢。”小乞丐欢天喜地的收了。
  南宫凌风忽然想起还不知道他名字,忙问道:“忘了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道:“我叫影儿。”
  “影儿,我看你我年纪相仿,不知谁要年长些?”南宫凌风问道。两人对了下年份生辰,影儿却比南宫凌风长了两岁。
  南宫凌风喜道:“又是个哥哥呢!虽然我们素昧平生,却因我那结拜哥哥而相识,算是相逢有缘,不如我们也结拜为兄弟罢。”
  影儿犹豫了一下应了。当下两人撮土为香,跪拜完毕,起身执手。南宫凌风道:“影儿大哥!”影儿也道:“风儿小弟!”两人相视而笑。
  影儿又问道:“风儿弟弟,你说那崔老儿没回‘丹墨斋’?那他去哪里了?”
  南宫凌风道:“他说去什么圣寿塔见大内统领葛启巫去了。”
  影儿跳了起来,唬了南宫凌风一跳。他急切道:“那崔老儿怎的和朝廷勾结到一起去了?不行,我得去瞧瞧,看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又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来!”
  南宫凌风忙道:“那好,我也随大哥一起瞧瞧去。”
  两人转身并肩奔出了山洞。
  夜色黑沉,雪花嘶嘶飞舞不息,却将漫野渐渐铺得白茫茫一片。在这茫茫雪野里,两个黑点飞射而来,转瞬便到了跟前。原来是两个小乞丐,在雪地里风驰电掣,快得令人咋舌。只见两人脚下一刻不停,眨眼间便掠过了山丘,穿过一片开阔地,扑进了那片松林里。
  松林外是一座高约丈许,方圆四五百丈的土岗,依稀散落着青砖碎瓦,便是圣寿寺遗址了。土岗边,一棵千年古槐盘根错节,其势遒劲,态势奇绝,铁干虬叉,龙钟姿老。一丈外,矗立着一座高约七丈、平面呈六角型九级密檐式砖塔,翼角翘起,流畅隽永,这便是著名的圣寿寺塔了。
  两人跃上松树,一个撩开眼前的枝桠向土岗上瞧,却无一个人影,诧异的低声问另一个小乞丐:“影儿大哥,怎的没有人呢?”原来是影儿和南宫凌风。
  影儿忙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在他耳边低语道:“人在塔里呢。”
  在他凑近时,南宫凌风却依稀嗅到一缕幽香,略微奇怪之余,却不细想。他转头仔细瞧那塔,却无半点异样。正疑惑间,西边的雪野里闪出几个黑点,快速向这边飘飞过来,一会儿便到了塔前,来的是一行八个乞丐打扮的人。
  南宫凌风在影儿耳边道:“是丐帮三大护法和四大长老呢。”
  影儿闻言,疑惑地瞧着他:“风儿弟弟,你怎么认识他们?难道你是丐帮弟子?”
  南宫凌风笑了笑,却道:“差了‘骆三缺’骆玉宗,不然,丐帮首脑可齐全了。”
  原来,丐帮共四大护法、五大长老,东西南北四大护法以北护法金戴远为首,南护法裘楚云次之,再依次是东护法骆玉宗、西护法袁辕;五大长老以邱道阳为首,依次是费清免、曾越飞、孙志成、秦萧。丐帮中除帮主外,以五大长老地位最高,平日都云游四海,逍遥自在,只有丐帮有大事,帮主方召唤其回来商议定夺;四大护法地位次之,专门料理帮中日常事务。这九人乃丐帮擎天巨柱,地位举足轻重,武功亦是非同小可。
  这时,八人已在塔前站定,那金戴远轻轻击掌三下,塔内也应了五下击掌声,第五层的镂窗里便闪出一个人影,鹰隼般窜下塔来。那人一落地,和八人打了个照面,惊呼道:“丐帮金护法?怎么是你们?”原来是在此守候葛启巫的崔丹青。
  八人并不答话,却呼啦一声将他围住,骤然向他发难,八支竹棍犹如青龙飞舞,照他全身经奇筋八脉、一百零八处穴位暴风骤雨般袭来,正是丐帮闻名遐迩的“屠狗阵”。崔丹青毕竟是老江湖,危急之中丝毫不乱,低吼一声,腾越躲闪间双掌击出,其势若长空霹雳,其力可开山裂石,“霹雳手”果然威力惊人。刚猛的掌风摧得八支竹棍歪歪斜斜,崔丹青大喜,双足蹬地,便欲脱离棍阵,那知这“屠狗阵”正是专困疯狗的,哪能容得阵中猎物逃跑?八支竹棍依势而变,瞬间又交织成绵密的棍网压下来,将他再次困回阵中。崔丹青心知无法冲出如此缜密的棍阵,只得静下心来,全力应付。
  这边影儿看得仔细,忽然道:“不对,这‘屠狗阵’不是全阵!”南宫凌风也觉得蹊跷,那“屠狗阵”似乎只有“困狗”之功,却无“屠狗”之力。
  此时,崔丹青也已觉察其中的奥妙玄机,哈哈一阵狂笑,喝道:“这等阵法,还想困住老夫么?”当下不顾防御,掌上运足十成功力,一阵狂飙般全力挥击,掌风霍霍,势若惊雷,八人均感呼吸困难,棍网力竭难支。崔丹青趁他们力竭之际,脚步游移,便欺近金戴远左侧,呼呼呼三掌向他头、胸、腹攻去,凌厉凶狠,不容他丝毫反击。哪知那金戴远竹棍一缩便脱离了棍网,在空中挽了个圆弧,唰唰唰竟如利剑闪电般戳来。
崔丹青大吃一惊,一掌荡开他的竹棍,一个“一鹤冲天”跃出阵外,指着金戴远道:“风雷剑法?你,你,你不是金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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