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官”相亲记 25
朱宜静把他爱人徐文来讲的话,从头到尾向高素梅述说了一遍,窘得高素梅满脸通红。羞愧得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下去,心里波澜壮阔,甜酸苦辣咸的味道都往上涌。都是风言风语惹的祸,实在让人哭笑不得,我怎么会这样幼稚呢!唉!个人利益一旦占据统治地位,亲情关系一旦与经济划上等号,就会失去理智和方向了。这时候,高素梅的脑子就像个万花筒,想什么样就什么样了。
刘星的光环在高素梅的脑子里荡然无存,她突然联想到刘星就是一只猪,长嘴巴,大耳朵,是猪八戒式人物。不但长的丑陋难看,龌龊,思想也是肮脏的,是资产阶级的,说的做的都是圈套、鬼话,骗人的把戏。她恨自己一时心急糊涂,听了别人的话,两人谈起了恋爱,成了他的未婚妻,临走那天晚上……
高素梅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这时,高素梅憧憬着幸福的明天,就像一只五彩缤纷的肥皂泡,突然在前面破灭了,她心里产生一种无名的恨,这恨,像一把烈火;这恨,凝成一股力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高素梅下决心到刘星部队驻地,亲自看看刘星的真实情况,并当场作个了断。
猪“官”相亲记 26
高素梅虽是个姑娘,却有着坚强的性格和自信心,个子虽然不高,可全身都有一种从不服输的韧劲,只要她牙一咬,眼一瞪,就知道她下了决心,勇往直前地向着困难冲击,直至障碍被粉碎。这也是她能力超群,受到群体称赞的口碑。她当上大队妇女主任后,她认真踏实,积极肯干,严于责己,只要她认准的事,九牛也拉不回来,是群众信得过的领导人。可就是在个人婚姻问题上,不那么顺利。成绩冲昏了头脑,美姿助工长着私心,掩盖了不安心农村,向往外面世界,有朝一日,找个好对象,带她远走高飞。
几年中,说亲的求婚的不少,可她一心一意想找个部队的军官,机关干部,城里人,拿工资的,吃商品粮的。结果,寻来觅去,挑来挑去,就是没有满意的,谈一个吹一个,不是人家嫌她是农村户口,有点儿土气;就是说农村人,成双成对了,也只能过着牛郎织女的日子,有了小孩也跳不出面对黄土背靠天,永远没有出息;有的年龄大一点,要和她谈,她又嫌人家老了,不要人家。结果,一拖就把年龄拖到二十七八了,成了大龄剩女。
这次与刘星邂逅,自觉愿望出现一线曙光,更是操之过急、急于求成,反而把事情搞砸了,哎!太爱一个人就容易迷失自己,注重情感就容易满足,现在怨天怪地也没有用了。
她望望朱宜静,说:“宜静妹妹,谢谢你对我的关怀和支持,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这次来部队能得到刘星的真实消息,主要靠你的帮助,使我真正体会到你的心是善良的,心灵就像一泓清水,给我洗去人生的烦愁。现在无论如何我也得亲自到他单位去一趟,弄个水落石出。”
“我和你一块去,我也想见见这个人呢!”朱宜静说。
“你就不要去了,免得今后见了尴尬,面子上不好看,我这个人生来就有不到黄河心不死性格,反正地点、路线我基本上熟悉了,我一人去准能对付得了他。”
“那也好。”朱宜静接着用劝慰的口气说:“素梅姐,你也不要过于难过,吃一堑长一智,弄清楚了就是好事,所谓坏事能变成好事么,你们俩相处也只不过个把月时间,论感情还处在初级阶段,爱还不是那么深。关键还没有过门(出嫁),要是过门了,压力就更大了,按农村风俗,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是的,这就是我引以自豪的,清白的。”
“我看,就是刘星的家庭也没有什么闪光的地方,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你思想上要作好充分准备,再不要被花言巧语遮住双眼。”
“宜静妹妹,请你放心,一个人拿掉了伪装的面具,就打开了自己的“灵魂的一隅”,那个隐蔽的角落,肮脏的内心,就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现在我对刘星已经没有好说的了。准确地说已失去了希望,我的心已冷到冰点。”
“去了,看情况是真实的,马上就回来,长痛不如短痛,争吵也是没有什么意义,只会给心灵增加阴影。如果后门不开,就走前大门,站岗不让进,就去找领导,部队领导会通情达理的,你开诚不公的说说,会得到人们的理解的,反正事已如此了,脸面上东西,只是个人感觉,是表面的,虚荣的,真实意义并不大。现在没有什么可保密的了,说出来,心中可能舒畅一些,事情可能好解决一点。”朱宜静用爱怜的目光,耐心地劝说高素梅。
“宜静妹,你就放心吧!这几年在大队领导工作岗位上,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任何事,只要摆开个人私利,工作就好做,多走走群众路线事就好办。夹杂着私心,就没有勇气,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手短。只能做表面文章,做秀掩人耳目。我和刘星之间的事,教训是深刻的。”
“也不要自惭形秽,有些事多想想,就清楚了。清楚了,眼界才宽呢!”
“是的,是的!”高素梅怀着蔑视和憎恨的目光,向刘星驻地方向望了望,又一次对着朱宜静说:“你放心吧!宜静妹!我知道怎么处理的。”
猪“官”相亲记 27
四月南方,细雨飘飘,忽晴忽落,把空气洗得怪清凉的。这天,是个多云天气,含羞的春阳时而轻轻的从薄云里探出头来,显得暖意洋洋。
高素梅顺着徐文来说的方向,一个劲地往西走,也没有心思逢人问路。她的脸色显得苍白,面部轮廓却很美,眉目间看出来她是忧郁的,有一股郁炽的火焰燃烧着她,眼光也时常充满失望后的痛苦与怨恨。
高素梅很快来到朱家庄村头一座小桥边,站在桥头,向西一望,西兵营就在眼前不远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处在兵营边一个青瓦粉墙错落有致,集结成一个颇为壮观的村子——朱家庄。她没有心思欣赏这江南水乡秀丽的小街小巷;也没有心情观察人来人往。往事洪水似的在脑海里涌腾翻滚,死去的友谊,死去的爱情,死去的事,死去了的念头,扰乱着她的心。
高素梅顺着西大操场围墙边一条高高低低、弯弯曲曲的小路。高一脚低一脚走着。
好在高素梅生长在边远的山区农村,对这样如同一条灰白色蟒蛇的小路并不陌生,也走惯了。她边走,边看,边望,只见路边、大操场上的嫩树叶儿依然很小,可是处处有些绿意了。野桃花开得较早,淡淡的粉色在微风中摆动,好像媚弱的小村女,显得简单而清秀。
高素梅心像死水般安谧,并没有被春意映然景色而感动,生长在农村的人,哪一个不天天看着春天绿油油的野草,色彩斑谰的鲜花,吐芽喷绿的树木呢!
只是她炽热滚烫的心起伏着不平。
高素梅来到西兵营南面。用眼一望,果真后门处有一遍菜地,十数间破旧的稻草房。啊,这就是养猪的一间间猪圈,和整齐成排的大砖瓦房的兵营相比,像是另一个小天地。
她向四面了望一下,心中不觉对自己产生无名的痛恨。前天我把兵营东、西、北都走过了,侦察过了,唯独这南面没来。唉!又谁能知道这一大遍菜地有个养猪的地方呢?有谁能想到当兵的也养猪!要是来过了,作行就碰见此人呢?事情不就早解决了,还能拖到现在?高素梅看看眼前情景,脸上的神情突然复杂起来了,眼中也带出些渴望看到刘星,可微张着的嘴却露出点冷笑,鼻子纵起一些纹缕,折叠着些不屑与急切,眉棱棱着,一脸从容不迫,镇静自若干的神态。
马上就可以揭开刘星的面纱,看清刘星的真面目了,心中一阵神爽。
真是无巧不成书,徐文来说养猪场围墙边上有一个小边门,还真有。徐文来还说,这个小边门平时是不大开放的,只用于星期天,晚上,战士们劳动,要到猪圈挑猪粪浇菜时才开。
这个边门,外面没有锁,里面用一个插销插着,只有养猪人同意,拉开插销,门才能开,否则,就是“铁将军”把门,任何人无法进入。
也是上帝保佑高素梅吧!今天,不是星期天,也不是晚上。高素梅走到门边,正愁如何敲门,或者如何喊刘星开门时,这个边门却没有关,只是虚掩着的,高素梅轻轻一推,门就被推开了。
猪“官”相亲记 28-1
本帖最后由 查山 于 2012-10-8 21:14 编辑刘星回乡探亲,时间虽短,却找到了一个姣娆的姑娘,在家十多天,两人如胶似漆,享受着爱情的甜蜜,渡过一个幸福的恋爱阶段,就等着秋天,休假回家结婚了。
一想起结婚事儿,刘星就会勿然听到、看到外面锣鼓喧天、唢呐声鸣,一群人前呼后拥地把花轿抬到大门口,高素梅全身红花绫罗,面带笑容从花轿走出来。他身戴大红花,上前拉住高素梅的手,高素梅也挽住刘星的手,在院子中央“拜完天地”,便缓缓向洞房走去。
高素梅实在太美了,美若天仙,明亮的黑眼睛,微弯的浓眉毛,猩红的笑口,一对小酒涡,周身散发着一种特别令人目眩的光芒。这当口,刘星有一种甜美的、沁人心田地的情感像河里的流水一样欢畅。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不假。刘星回到部队后,从早到黑,心里总是乐滋滋的,浑身都感觉轻松惬意,干起活来特别带劲。
他庆幸自己有一定远见,借一件四个兜的干部服穿回家,在人们的心目中就树起“军官”形象了。虽然不是有意设下的骗局,效果却出人意料,既在家乡扬了名,又找到个漂亮媳妇,真乃人生之一大喜事也!
今天,他心情特别好,看看老母猪和一窝猪崽,个个长得像肉团似的,心中十分得意。
养猪场呀,养猪场,别看这里工作环境艰苦,但苦中有乐,苦中有甜。人家说这里是锻炼人的熔炉,入党的捷径,提干的揺篮,好多人都在这坚苦的岗位上跨入优秀行列。我可要增加一条,是我爱情的起跑线,前进之路就在这脚下了,我可不能出半丁点儿差错,把握方向、大局,走稳、走好啊!
刘星想想自己的人生和未来,虽然不能超人一等,但与我一起当兵的人都陆续回乡当了社员,就是自己留在部队。总的看,前景还是不错的,年底就能入党,调动工作,再要求学点技术也有可能,又可回家和一个美丽姑娘,大队干部高素梅结婚,三喜临门。不要说家中满壁生辉,父母扬眉吐气,就说我这脸上的光彩,谁能比得了!
高素梅对我一往情深,每每在一起,就有爱的升华,新的誓言。你看,分别没几天,她便利用到南方出差机会,到部队来看我了,爱我爱的那么深。他赞美地唱到:“朋友一生一起走,幸福的日子天天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他向南兵营招待所方向望了望。昨天,我去招待所看望她,她真是美丽多姿,迷人的脸上带着几分特有的柔情蜜意。她见到我,乐得满面生辉,秋波盈盈,勾人心魂眼睛里燃烧着情感的火焰,发出使人不可抗拒魅力。要不是部队革命化抓得紧,在招待所怕人撞见,肯定就拥抱、亲热在一起了。
哎!这事不能着急,来日方长,等结过婚,我要怎么抱她,亲她,还不就怎么抱她、亲她!
刘星一面想,一面得意地哼着家乡黄梅戏小调,一面用脚尖轻轻地踩着鼓点“郎对花姐对花,一直对到田埂下,呀子伊子喂呀!喂呀!喂呀!呀格依子喂;丢下一粒子,发的什么芽……。”
丢的什么子?发的什么芽?刘星没有细想,顺手提个篮子,兴高采烈地开了边门,到菜田去采摘点莴笋嫩叶回来喂老母猪,回来时却忘记把门上销子插上了。
高素梅来到门边,本想轻轻敲敲门,喊一声刘星,看看刘星是否真的在里面。没想到这门并没有关紧,里面插销也没有插起来,她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就开开来了。
这当口,高素梅内心深处有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喜悦。丰满的胸脯由于过分激动,海涛般的剧烈起伏着。马上就要知道刘星真面目了,一颗心啊,不知咋的,竟像急骤的马蹄般在不住跳动。
高素梅一声不响地,悄悄走进了养猪场,一看,养猪场并不大,只有十来间矮小猪棚,棚口大部份朝南方向,棚顶向前倾斜,用稻草铺设,足有二米多高,猪棚墙壁倒是用红色砖砌成的,外面红色还没有用水泥封满,显得非常简陋。
高素梅向猪棚一瞄,猪没有望见,却一眼望见了刘星一个人拿着扫帚,在那打扫猪圈。
刘星听见响声,猛一抬头,只觉得寒光一闪,边门开开了,他疑是被风吹开的,嘴里嘀咕一句说:“真该死,怎么搞的,光顾拿着菜,回来不但门没关,连插销也忘插了,要是小猪跑出去可就糟了。”
他赶紧望望旁边老母猪猪圈一群小猪崽,只见老母猪躺着,一群小猪崽正围着老母猪撒欢撂蹦,有的在吃奶,有的在撅老母肚皮,还有的向奶头边挤……
刘星12345……数数,共十二只,一个不少。便放心地用力把扫的猪粪推在一边,准备去关门,再转头一望,哇!一个女人闪了进来,刘星一惊,仔细一望,不是别人,而是高素梅。
高素梅也望见了刘星,刘星当然也就看见了高素梅,四只黑亮的大眼睛对视着,脸上露出惊呀、困惑的神色。语言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也许是过于突然吧,刘星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一动不动,紧张得混身血管都要爆炸了。一种神秘而难以言喻的恐惧袭上心头,他想躲也是来不及,也没有时间、没有地方可躲了。
他想上前打个招呼,舌头也僵住了;他想跑出猪棚和高素梅见个面,握握手,表示欢迎,腿也木胀胀的有点颤动,像灌满了铅;刚才还是晴空一样的脸,忽然间阴云密布;一颗心好像掉进了冰窟里,从头冷到脚。他头半低半扬,不知如何是好。
高素梅来到养猪场,仔细观察一番,看到刘星和他的工作岗位,已明白刘星的一切了,原来真是个养猪的。只觉得头脑瞬间一阵眩晕,眼前一切东西都在打转。
徐文来说的一点也没错,他这个“军官”真是假的。是穿一件“军官服”的上衣演变而成的,看来,我是个地地道道幼稚之人,对他这不高明的作品,竟然上了当、受了骗。心里头一下子掀起巨澜,甜酸苦辣咸,什么味道都涌上来了。
高素梅用冷静的眼光扫视一下刘星,又扫视一下养猪场,然后,偏着头凝视着天空,好像在思索什么!又好像努力把眼前的一切置之度外,不求闻达。
准确地说,她是在全力控制满腔怒火,她要把难忘的痛苦深深埋进心底。
有人说,任何不幸都可以引出某种安慰,高素梅多少天来隐藏在心头深处的抑郁,千里迢迢来到苏州探求的谜底,终于真相大白了,刘星“军官”的迷团也解开了,高素梅的心怎能不得到安慰,精神上得到解脱呢!这时她的心却坦然了许多。
心态决定高度,品性引领行为。也就是说什么样的心态谱写什么样人生,什么样的品行铸就什么样行为。高素梅到底是当了几年大队干部,站的位置比普通人高一些,能审时度势,她瞬间保持着沉静,思想也跳出三界之外,并没有被刘星的身份和工作环境刺激得头脑发昏,甚至伤心得痛不欲生。只是心像被蝎子螫了一下,感到有点剌痛。
这是高素梅经常随县、地领导到外地参观、学习养成的良好的素质、习惯,不管到什么单位,什么场合,见到什么事,都要仔细看看、认真听听,多动动脑筋,多思索琢磨。多看正面,少视不足,脸上并带着微笑。一方面对对方表示满意和尊重,二方面也收集点好素材,以便给予对方一番赞扬。
刘星望着高素梅一举一动,满意的表情,对他好像并没有产生刻骨仇视,心中平静了许多,坦荡了许多,同时产生一种期望,这种期望就好比小时候,一次不小心,掉在山芋窑内,哭了老半天,听到妈妈在上面叫他一声那样,他的怕,他的慌乱,一下子减轻不少。
高素梅今天来到刘星的养猪场,知道了刘星是个养猪的,虽然触及了她个人利益的底线,也没有忘记这个带有干部素质的外出参观学习的习惯和形象。她来到刘星边上,望望猪圈里的老母猪和十几只小猪崽以及几头大肥猪,有的在啃嚼东西,有的在窝里睡觉,顿时来了情趣,高兴得像个孩子。
可再看看正在扫猪圈的刘星,“啊!刘星呀!刘星,你真是……。”
高素梅的“你真是……”指的是什么?她并没有说出来,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以前从没有参观过养猪场,对养猪场,对刘星的人夹杂在一块了,一时想不出什么词语,是说刘星不该不诚实,还是说猪肥状、好玩?只有沉默着。
沉默是对事物的肯定。高素梅看着刘星养的这些猪,只只膘满肉肥,激动得心中翻着浪花,眼前的现实表明刘星是个敬业的,工作态度是认真的!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合格的解放军战士。毛主席曾说:“在革命队伍里,只有分工不同,没有人格的贵溅,是有道理的。”
可,这与我和她谈恋爱是两码事呀!我怎能找一个养猪的人?刘星呀!刘星,你为什么是个养猪的呢!
这时候高素梅惋惜地望着刘星,突然想起他在家时,第一次出去,他曾说过的一句话,“他手下的兵都是哑巴”,当时我还认为他是说幽默笑话,讲话有水平,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她转脸望望刘星的宿舍,一小间只有七八平方的茅草棚,放着一张单人床,白色床单成了灰暗色,看来很久没有洗了,床上的绿色棉被,起床后并没有叠得规范,个人用具摆放得倒也整齐。
高素梅回过头再看看直挺挺站在那的刘星,穿着一身退了色的胸前是两个口袋的战士服,突出的前额和眼角像藏着无数惊愕。那双本来发着倔强光芒的眼睛,添上几分呆滞,简直和一个月前判若两人。
高素梅这时的人就像掉进冰窟窿里,心里从头冷到脚。这,就是她要谈的未婚夫!一个养猪的战士,心中陡地泛出一股凄酸,一颗心像被玻璃碴儿划割一样。
唉!做梦也没有想到,挑来捡去,找到的是你这个不诚实的人。刘星呀!刘星,你这是什么当官的,简直就是个猪倌。
高素梅全力控制着满腔气恨,带着讽刺的口气对刘星说:“你上午不是要带兵去西垮塘靶场打靶吗?怎么在这里?是训练计划改变?是干部到基层体验生活,还是深入班组劳动?”
“这,我!”刘星说不出任何话了。
“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对我说的呢?你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人。我来部队看你,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是我们在家时两人关系的延续。几天来,你仍然采用惯用的撒谎、欺骗手段,没说一句真话,前天夜里你说带兵出去拉练;昨天说,今天要带兵去西垮塘靶场打靶,把自己编得仍然像个当官的样子,你今天当我的面又会说些什么鬼话呢?”
她望望刘星站在猪圈里一动不动的可怜相,心也软下来了,便用缓和的口气继续说:“本来么,你要说是在部队就是一个养猪的,是革命分工不同,我可能也就认命了,必要时也可能为你个人问题出谋划策,我们还是老同学呢!可你这样不诚实,不忠诚,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噢!”
高素梅再也说不下去了,想想这段时间,翻天覆地的变化,心里更加彷徨不定。她睁着一双噙泪欲滴的眼睛,痴痴地看着她身边的一切,死命地克制住自己,不让泪水流出来。
刘星见高素梅,像一颗流星闪耀在他面前,他一直耷拉着眼皮,眼睛不敢向上抬,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应付了。
便随意地说:“本来想下午就去看你的,你倒来了,就到我宿舍坐一会吧!”
“算了吧!我坐在这,你能再用什么方法来骗我呢?我的解放军‘军官’同志!”高素梅讽刺口气越来越浓。
听了高素梅的话,往事像洪水似的在刘星脑子里涌腾翻滚,自己并不知道支配他行为的是欲望,还是变相的对刺激的追求,还是愚昧。
便和蔼地对高素梅说:“素梅同志,不瞒你说,从家中回到部队后,我也曾怨恨过自己,在家时有不少话都讲过了头了,有些行为也是欠妥的,虚荣的,这也是我无奈情况下的无奈之举。我这次回家探亲,的确是借一件四个口袋军官服穿的,这能说明什么问题,我只是图个口袋多,在外能装点东西方便些,有实用主义色彩,并没有一点欺骗之意,没想到有人把留队、当官与我穿的衣服混淆在一起了,结果弄巧成掘。这都是被旧的习惯势力所毒害,是谣言惹的祸。当时,大家都在风言风语的浪尖上,我只能顺水推舟,让我没有想到的,你主动坐在我的船上了。”
“你到会推卸责任,继续美化自己。你认为你这条船是“诺亚方舟”呀!我上你船,难道你不认为你这条船是破船,是经不起风浪考验的。”高素梅若有所思说。
猪“官”相亲记 28-2
本帖最后由 查山 于 2012-10-27 18:34 编辑刘星看看高素梅,又深沉地说:“人的一生应该怎么过?这是一个古老的话题,也是一个永恒的话题。我不是救世主,不能解救人间苦难,但不同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对这个问题有不同的理解。人类生活在不同的国度里,都在政治的欺骗和背叛中过日子。当然,人们不喜欢说假话,说空话,我们也曾被伤害过,怨恨过,要知道,利益往往是主宰一切的。”
高素梅听刘星说起人生话题,是涉及哲学命题,有政治上敏感性,我来不是搞学术研究的,说这些顶什用,便低着头沉思,没有发表意见。
刘星接着说:“你看1958年大跃进,大炼钢铁,社员办食堂。那么多假话,那么多装腔作势,那么多冠冕堂皇的骗局,还不是过过来了。我这点假话难道不微不足道么!人无论在什么处境,都会有眼前所求。有些事也不要过于认真,挫折,能打败一个人,也可以振奋一个人。”
刘星停了停,接着又温情地道:“素梅,现在我们已经这样了,关系也明确了,我们已经是窗户眼吹喇叭——名(鸣)声在外啦!双方父母也满意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集众人所望,大势所趋,说明我们是有缘分的。就是错,也将错就错吧!来个涛声依旧。不然,你怎么面对家乡父老?我是喜欢你的,我们的结合是人的结合,是有天意成份。毛主席说‘六亿神州尽舜尧。’人,没有永远的辉煌,也不会是一生的贫穷,只要肯努力,就能得到幸福。”
“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自己上演的闹剧,靠自己收场,怨不了别人。我告诉你,靠欺骗得来幸福是不会幸福的,你这样的幸福观,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能算什么幸福!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高素梅终于将这些天,压在心中的怨气倾泄出来了,心中如释重负,更重要是说这话,发出最后通牒,绝交的信息。
刘星望望高素梅,态度很是强硬,看来大局已定,想挽回困难很大。必须再一次努力。
他接过高素梅的话,劝道:“高素梅同志,咱俩的事,在家乡,都家喻户晓了,人们也给予祝福。你说我们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有些夸大其词。我对你没有一点儿恶意,也没有表面敷衍,背后设下圈套,我家虽然穷一点,人也没有什么政治资本,毕竟是贫下中农,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你和我不谈,只能给自己脸上抹黑,让家乡人知道了,说你抛弃无产阶级、贫下中农本质,嫌贫爱富,就威信扫地了!”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一开始我就没有注重你的家庭政治面貌,贫富高低,只想找个忠厚城实的人。结果……”
高素梅抬起头,把风吹散有头发向后一摔,带着蔑视和憎恨的目光,气愤地说:“如果你把我一时糊涂,对你有一点热情当作筹码,要挟资本,你就大错特错了。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真实情况在家乡公布于众,你就没有脸面见家乡父老吗?”高素梅不好气地说。
刘星不以为然:“这个,我本来就不担心,我就是一个战士,分工当个饲养员,这并不表明这个工作不是为人民服务的。更不能说我给家乡人丢了脸,抹了黑。相反还可能得到家乡父老的理解。你一开始是看中我的人,还是看我的表面装饰,你能解剖解剖吗!另外一方面,你对一个解放军战士这样跳踢,难道就说明觉悟高,思想红?”
刘星似乎来了劲头,要破罐破摔似的,说话也尖锐起来了。接着说:“我跟你敲明了,我在家,说错也没有什么大错。有些事,我没有卑劣的行径,有些话,我没有油头滑舌乱谈,更没有花言巧语向人们吹虚说我是个当官的。要说有错,都是风言风语造成的,真正说谎者不是我,我只是没有果断地做辟谣工作,拨乱反正,而是顺水推舟,这是我的私心作怪。退一步说,我是个养猪的又怎样,什么工作不是人干的。我们不能光是嘴巴上说:‘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人格的贵溅。’实际上把人、工作分成了等级,搞口头革命派。”
刘星停了停,带点肯求的意味说:“素梅,我们不要去搞宿命论,谈所谓‘命里注定’的,咱俩还是有缘分的,合适的,你有情,我有意,一个村上长大的,一个学校读过书,你说是同学友情发展也好,青梅竹马也好,我们并不是几天的口袋效应,彼此还是了解的,是多年同学友谊发展必然结果,两家老人也很和谐,真诚希望,内外因素,主客观条件都合适。你难道就不能冲破旧的势力,做一个新时代的革命的青年?到秋天我回去就把婚结了,实现我俩许下的‘誓言,’还管他外人说什么闲话,咱们手牵手,肩并肓,没有克服不了困难。《天仙配》戏里有句唱词,‘夫妻恩爱苦也甜。’这就是我们安徽人的品行,我们可以把她发扬广大。”
“哼!你说的倒挺美。”
提起誓言,高素梅心中有些沉吟不决,欲言又止,心里徘徊瞻顾,想起在家时,天天亲密得难分难舍,花前月下情话喁喁,分别时也曾表示过山盟海誓:“和他相依相隨,永不变心。”唉!一步棋走错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啊!心中乱成一窝蜂。
高素梅沉静了片刻,猛一抬头,发现刘星在盯着她,头脑中忽地冒出两人拥抱、亲吻的影子,心怦怦乱跳,耳根一阵发烧,脸腾地红了。
她不再去正视曾经在她眼里是个威武英俊的“军官”,不再感到有了他,自己生命里充满了幸福,有了大山一般的可靠依赖了。
为了避免举止失措,高素梅轻轻向前垮两步,望望圈内的猪,心里的爱与恨,笑与泪,结婚与成家,人生与誓言,像一对对双胞胎,她认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现在怎么办!高素梅心潮在一阵阵翻滚。决裂,有些舍不得刘星这个人,继续下去面子上过不去,另一方面家庭的阻力也难以冲破。
她呆呆的站在猪圈边,任凭阵阵猪臊味冲向她的脸庞。看得出她是在强忍钻心的痛苦。
刘星望望高素梅,见她思绪万千,犹豫不决,有谈下去的一线希望。接着说:“我们结婚后,好好劳动,勤俭持家,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高素梅听了刘星说两人结婚后,好好劳动,勤俭持家,心里热乎乎的。“只要两人情意好,冷水泡茶漫漫浓。”说得一点也不错,好日子也是靠人慢慢去创造,一颗心也就软了下来。她望着刘星不再说什么了。
刘星接着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又比我又大三四岁,找我这样人也是不容易的,我不嫌弃你,放心吧!”
刘星说这话出发点也是善意的,显现军人的直爽,实事求是。但话说的音调,语气、时机不妥当,就把事情向反的方向推了。只见高素梅心里的火一下子窜到脸上,满脸通红。
一般说,女人最最反感男人问她的年龄,说她老的。这和男人有所区别,一般男人喜欢说年龄大,显得成熟。高素梅听刘星说她比他大。实在是她不愿听到一句忌讳词,心中感到十分不舒服。又听他说“找到他这样人也是不容易的”,两人合适结婚的,跟真的一样,心中更是反感,特别又听到“不嫌弃她”更是恶心。好像我永远嫁不出去似的,非他莫属。
想想过去,找几个对象也没有遇见他这样厚颜无耻,把结婚挂在嘴上,把拥抱、亲嘴当成见面礼,高素梅这时对刘星的怒潮顿时陡涨。
一阵风,从猪圈吹来一股猪臊味,高素梅全身感到不适宜,她瞅瞅刘星,有些羞愧交加,一股压不住的怒火从心中窜起,大声对刘星说:“君不知我最恨的是不诚实的人,最不愿见到的是骗子。”接着鼻子里哼……地一声,告诉你:“我这朵鲜花还没衰老呢!就是衰老了也不插在你这堆猪粪上。”
高素梅说完又一次用眼瞅瞅刘星,露出鄙夷的神色。针锋相对地对着刘星说:“我比你大又怎样,你既然知道我比你大,还和我拉什么关系,谈什么恋爱;你是否想以年龄捏住我的把柄,叫我乖乖就犯;你是否觉得离开你,我就嫁不出去了,我老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只要我同意,找个比你条件好的还多的是,你就不要跟我嚼舌头了。”
刘星听了高素梅的指责,也自觉不该说这些废话。现在高素梅现在心情不好,不管说什么,也不会投机的,就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高素梅说完,顿时感到周身有很多芒刺,她咽了一下口水,觉得像是药水,几次努力也没有咽下去,她扑地一声把口中的嘴水,吐得老老远,说:“你的把戏就演到这里结束吧,我已经听够了,你在我心目中是一个不受欢迎的男人,也可以说是一个在政治上,思想上不合格的军人,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还侈谈什么恋爱、结婚。”说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刘星快步追上去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哪是什么意思?”高素梅反问道。
“这个,这个…”刘星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刘星望一下高素梅,缓和一下口气,换个话题说:“既然来了,就多逗留一会,我们涉深处地的谈谈,现在快十一点了,我去食堂打点饭菜来,咱们边吃边聊,你也可以找我们领导了解了解我的为人,然后再下决心,为什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呢?这样,你就会给人家造成是不可理解的人了。”
“理解和不理解,这是他们的事,但我理解了,明白了。”高素梅说着,庆幸这次来部队调查,达到了目的,明白了刘星的真实面貌。
“你明白什么?”刘星问。
“这个你还不清楚。”
“我不太明白。”
高素梅鼻子哼地一声,心想,你真会装腔。看来,不说明白,刘星肯定还会不死心,盯着她,缠住不放,我可不想和他拖下去,必须快刀斩乱麻,还是明明白白告诉他,叫他断绝对我的侈想吧!
她横下一条心,接下去说:“知道了你不是一个解放军军官;知道你是披着军官外衣,行欺骗之事;明白了你思想、行为与无产阶级不能容忍的,是与我们贫下中农不能容忍的。我不但要与你人决裂,还要与你资产阶级思想划清界线,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以扯上关系的事,更没有理由说我们两人产生什么难以起齿的关系。”
刘星听了这些话并没有觉得羞愧,反而劝告说:“你说的也过于夸大了点,我们的感情还是深厚的,上纲上线只能锁住自己的手脚,更没有理由对我产生这么大的仇恨心。你也该想想我们建立关系的全过程。”
提起过程,这也是高素梅不愿提及的,她望着刘星,想设法掩盖一下,还没有来得急想好。只听刘星说:“我们之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是在众目睽睽下决定的,公社、大队都有人见证。”
刘星本来还想说,是你高素梅主动找上门的,主动性并不在我,而且又是陈大表婶在中间说合的,不能说算了就算,但他怕说穿了,高素梅更加生气,使矛盾更加复杂化,没有敢往下说。
高素梅不想再为两人关系细节上,扯来扯去,不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还是哪一个主动、被动,都不能摆脱现实。我绝可能找你这个养猪的战士。
她下意识望望猪圈,有感触地说:“过去只能说明过去,不能说明现在,更不能说明将来。你也不要产生幻想了,现在觉悟也不晚,可以打开窗户说亮话,我们并不具备成双成对条件。感情这东西只是一时冲动下产生的一点条件反射,或者说是某种需要产生必要作为,需要时结合,不需要时分开,真实的感情实际上是没有的。”
其实,其实…刘星本想说,他本来就不想和你家结亲,和你谈恋爱,谈了也没抱多大希望,不是妈妈坚持着…又忍下去了。
高素梅说:“这次我来,有些事我都与大队共同商量着办的,这次来考察你…不不,是利用外调的机会来看看你,也是以大队名义,向你表示慰问,你不要误会了。”高素梅差点说漏了嘴,把到部队直接调查刘星的事说出来了。
其实,刘星对高素梅来部队,也曾冷静地思考过,极有可能是考察他真实面貌的。一个人找对象,对对方作一些调查,是本身自由和权力,任何人不得干涉的。所以,刘星有些得过且过,没有必要那么认真对待她,真也好,假也好,反正是一场斗智比赛,搞了点防范,听天由命。
今天一听她无意间吞吐地露出来,也就并不为然了。继续开道说:“爱的谎言,是一种手段,或者叫做谋略,任何事业成功,都离不开真诚的对待和采取的策略性的善意谎言。”
高素梅听到这里,心中似乎产生两种感情在激烈地进行斗争,不,也许不止两种,爱意、懊恼、怜惜、关切、气愤,这几种感情她都有。她努力压抑着它们,不使它们爆发出来。
唉!人,真是不可思议的动物。只要有利,就想唯利,唯利就不择手段。
她瞅瞅刘星,想想和刘星相处时间这么短,他就亲我嘴,摸我的胸部,资产阶级思想已经发展到了顶峰,心里的火直往上窜,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羞臊的红晕,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高素梅严肃地指责说:“可惜,你用的是不高明的手碗,或者说用错了地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就是行骗者的结局。”高素梅说完,转头就离开了让她不愿留恋的地方。
刘星绝望地望望高素梅,客气地说:“我送你到火车站。”
“不敢劳驾!”说着,头也没有回一回。
刘星痴痴地望着高素梅渐渐远去的背影,一双眼睛就像冬眠的癞蛤蟆般一动不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