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12 10:04:34
这是继上一次朱吏在争吵中说出她与天蝎有过鱼水之欢的秘密后,我第二次大吃一惊了。她虽然没有点明,但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在离群索居的理性渐冻人里,有一个激进分支,一直在研究一种叫什么灵子常数的技术,试图以此来推翻莱顿人的统治,复辟渐冻人的道统和地位。莱顿人的敌人有很多,但这一派渐冻人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证实其身份,或做实其行为,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人道消灭,乃至亲戚朋友都会受到牵连。所以他们一般都割手去足,恩断义绝,没有家人或好友会知道其隐身之所。难怪朱吏以前提过,他的爸爸和哥哥离家之后,就不知所踪了。她的母亲一直敦促她去寻找,可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他们已经投靠了叛军;也有可能她心里知道,现在让女儿去找,是要死之前说的胡话。现在经过女儿的提醒,一时有些语塞,嗫喏了半天,才说:
“那就算了, 你不用找了。”想了一会儿,又骂道:“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死了到阴间还惦记着他?是不是觉得我反正要死了,瞒几天就清净了?啊?”
“妈妈,我前几天被山上滚下来的一块大石头砸中,差点就死在你前面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朱吏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尖叫着回道。
“哥哥是见不到了,你为什么不带你老公来看我,却要带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杂种来给我送终?”我站在边上并没有被激怒,只是感到有些不堪,我把老太太的羞辱理解为她得知再也见不到儿子后的愤怒。倒是朱吏像是火上浇了油,一下子蹦了起来。
“现在只有鬼才能满足我,你不知道吗?你马上就要死翘翘了,所以我带个鬼来催你上路,知道了吧?”
“你给我滚!我就当作没有你这个女儿!”朱吏妈妈嚎啕大哭起来,“我命苦啊,老公跑了,儿子回不来了,女儿不孝顺也不要了,我死的时候就是个孤老兜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我早就想滚了!”朱吏并没有被她母亲的嚎哭感染,继续对着她咆哮嘶吼:“你以为我想跟你这老不死的在这胡搅蛮缠吗?你害得我跟心理医生在家里的预约都错过了,你知道吗?你怎么不现在就去死!”虽然是气头上的话,但倒是非常灵验,在我们离开医院的当天晚上,老太太就急火攻心,见阎王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朱吏把剩余的怒火喷向了可可。越来越模糊暗淡的镜头里,她们俩情绪激动地你来我往,一直争吵到进入家门。
“跟你吵架真是太累了。”可可扶着沙发,弯着腰,痛苦地说,“朱吏,让我们都冷静下来,然后你就给我一句实话,你到底爱不爱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只被你用来满足兽欲的鬼?”
“好吧,那我告诉你,你只是我**时幻想的对象。”朱吏关上大门,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猛灌一口,盯着可可说,“相处了这么多天,你还没认清我是个爱情理想主义者的现实?爱情在我的眼中是至高神圣的,丑陋者和贫贱者都不配拥有爱情,他们所自认为的爱情无非就是搭伙过日子罢了。所以我对你只有欲没有爱,我喜欢的是你妖娆的腿和妩媚的眼,知道了吗?”
就在这时,可可的身后出现一个人影,她猛地回过头去。
“我明白了!”挲挲突然大叫起来,把卫东和蔡玉都吓了一跳,与此同时,镜头忽地一闪,完全消失了,就像老式的白炽灯泡因为电压过载亮度突地增大,然后烧掉一样。“我终于明白了。。。。。”她的话在一道闪电般的亮光映射下嘎然而止,就像被击碎了一般,闪电劈过之后,云开雾散,魔瘴消失了,可可及其朋友也不见了踪影。
“你为什么要把她们湮灭?你知道她在最后已经没有能力做出什么恶意举动了。”蔡玉不解又有些不满地问。
沙决没有理会蔡玉,只是轻哼一声:“这娘们自以为随便找几个小混混就可以组团成煞,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可以制造魔瘴,耍耍障眼手法,骗骗没见过世面、没跑过大码头的俗子,但凭她那还不如一只毒蛇或一百只黄鳝恶意的念力,就想把我们收到囊中,夺取性命, 那真是可悲可笑的痴心妄想。”
煞是指两个以上的灵子合为一体,成为具有更高力量和能力的复合灵子。一般来说,合体灵子的内在序列和紧致密度越是同一,其能力越是强大,所以它一般分为所有成员都有一致秩序或一致密度的同纹煞,和不同成员有着不同秩序或密度的异纹煞,但同纹煞和异纹煞都属于杂理煞,如果一个煞里的所有灵子既有着同一的秩序,又有着同一的密度,那么他们就可以构成纯理煞;而只有十二个以上的纯理煞灵子构成的煞才可以被称为重煞,一切其他的构筑都被统称为轻煞。卫东和蔡玉不大明白沙决贬低挲挲和他的那两个朋友,是暗指他们为异纹煞还是轻煞。就听他又说:“所以朱吏说可可是劣等人是有道理的,你看她一直在那喋喋不休,对自己能量的丧失毫无察觉,这时候怎么没有直觉了?哈哈,真是愚蠢无知之极。她那么长时间在那一会儿胡说八道,一会儿幻像幻影,我很吃惊她竟然不知道这样既会消耗能量,也会降低警惕。看来她忘了老祖宗的古训:三岁学说话,一生练闭嘴。因为你的嘴,内显境界,外呈风水。”
“确实,有些人亮丽光鲜,但一张口,却臭气熏天。”想了想,蔡玉又有些不解地问:“所以你的真实意思是挲挲被你灭了,并不是由于她一直在那叙述自己的故事让自己丧失了能量,而是她说的话招惹了你?不然,何来境界和风水之说?还是你在影射她生前与朱吏交往时的失言?”
沙决鄙夷却又迅速地回答:“你有些过度解读了,兄弟。她一会儿称自己为可可,一会儿又说叫挲挲,把她自己都给绕晕了。”
卫东插嘴道:“无论怎样,她已经湮灭了,我们再也无法找出她生前的凶手究竟是谁,不过我们倒知道是谁在灵界杀了她,我和蔡玉也都是帮凶。沙兄,你说挲挲愚昧无知,我不敢苟同。你一直在专心摄取她们的光子和准备攻击,没有仔细观看她的影像。我倒是留意到一些有趣的细节,而且我觉得她最后一刻虽然被你击中,但好像她那时已经自愿就死了。”
“我救了两个人的命,他们获救之后却恩将仇报、反唇相讥。”大嘴说着,就甩开卫东和蔡玉,往前疾行,但没走多远,又停了下来,说道:“算了,你们之前把我们从灵子僵尸里解救出来,这次就当是我还个人情。对了,你说留意到一些细节,说给我听听。”
“她的密度纹理已经生长到了第六层,这得益于她对情感的掌控,虽然还有些不稳,就像古时候有些司机,自以为车开得很溜,但遇到了紧急事故,手脚却迟钝打滑一样;或者有些在外人看来和气恭顺的老好人,在耐心耗尽时也会血气上脑、撒泼发飙。”卫东跟在沙决的身后,也停了下来,“在阴阳两界所有维度里,唯有情感是标量,具有多向性的自由度,其他维度都是只有一个方向的向量。这使得情感成为一把双刃剑,把握得好,生前可以增益联接,死后既是排序的粘胶也是致密的润滑剂。但如果不能掌控自身的情感或成为它的奴隶,那他的人生说小了是一团乱麻,说大了,是灾祸连连。死后,既不能修炼入道,也难以去色再生。所以,情感是一个好东西,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好好地利用它,或者知道该如何与它和谐相处。当然,有些人根本就不配拥有它。挲挲的情感自由度虽然还没有形成矢量,但大致的方向已经具备了雏形,结构秩序也生成得隐约可见。如果她没有沉浸在生前事故的回忆中,而是专心一意地与你斗法,沙兄,我怀疑你还能不能像刚才那样迅速干脆地把她灭掉。”
“你说情感是个好东西?”沙决有些半信半疑,“我怎么听说你们圣子最想去除的就是情感呢?叫什么去色净心?”
“这并没有什么矛盾。虽然情感是排序和致密的一个有效辅剂,但人类一般很难把它调整有序,使之成为可以为我所用的工具,相反,对于绝大多数人,它要么是吃掉理性的魔鬼,要么是破坏联接、毁灭生命的帮凶。因为同确定有序的理智不同,情感具有多向量自由度,一般很难掌控,所以,与其苦心志、劳筋骨地去试图驾驭它,我们宁愿一了百了,把它磨灭割除。”
“你听说过伊阮公案吗?”蔡玉接过卫东的话茬,问沙决。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13 22:38:51
“没有,它与我们讨论的情感有关吗?”沙决反问道。
“你听我说完就知道了”蔡玉没有直接回答,开始讲述过往的一段历史。因为它是灵界第一公案,所以阴历十八转之前,几乎所有的俗圣大佬都卷入了那场辩论,至今也没有一个为各方都能接受的答案。案件的一方叫伊慕深,他有个老婆,但还没有孩子。每一年的阳历六一,是他们两人固定的关灯锁门出去闲逛的日子,因为这一天会有很多孩子从早到晚、前前后后地过来敲门,他们带着各自的智能机器狗玩具,挨家挨户地索要万能通的卫星码副码,谁的小狗拥有最多的卫星码,就可以在模拟地球仪上跑过最多的地理方格,它的主人就是那一年儿童节日的优胜者,会得到极大的荣誉。因为以前为了要不要孩子发生过无数次的争吵,伊慕深和老婆定了一个协议,每到六一,就锁上门出去逛街,以便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年的儿童节也不例外,一直逛到天已擦黑,两人都有些疲惫,就进了一家咖啡店,坐下来休息。咖啡刚吮了没有几口,邻桌的一个男人就凑过来,夸赞他的老婆如何气质出众,优雅迷人,当然他的目的也顺利达到了,老婆没有多想,就把自己的万能通私人通信码告诉了他。老伊当时并没有发作,因为这种搭讪在那时普遍而又俗气,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他的怒火一下子喷发出来,是在他们从店里出来之后。老伊或许是有些吃醋,或许是填饱了肚子有些情欲冲脑,抱住老婆,要来个深吻,而她只是象征性地让他接触了一下嘴唇,就敷衍了事地扭开了头。老伊一把将她推倒在地,骂他不要孩子,就是为了可以保持容颜好勾引别人,就是为了没有羁绊好出去鬼混,骂到气处,他一脚踹在老婆的脸上,地上登时溅满了鲜血。这时,一个叫阮慎诺的男人跑了过来,拉住老伊,防止他再去伤害,谁知老伊完全失去了理智,刚才就有一个男人试图勾引自己的女人,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要保护她,这怎么不让他更加妒火中烧,血气冲脑?他一个箭步跨向路边的花坛,抠下一块方砖,从身后结结实实地拍在正扶着他老婆用纸巾为她止血的老阮头上。老阮一声未出,倒在他老婆的身旁,死了。
老伊只在看守所里呆了不到一个月,就在审判的当日被无罪释放了,因为他的律师成功地说服了法官和陪审员,说老伊一无预谋,二无动机,完全是由于情感波动而产生的应激性自然反应。律师还邀请了很多老伊的朋友,作证说老伊一直有情感控制障碍,他自己也深受情感波动之苦,他的私人医生甚至给出了一个医学专业名词,叫情奴症,患者本人其实也是个值得同情的情感紊乱的受害者。虽然免于罪罚,重获自由,但老伊并未高兴太久。被他拍死的老阮是位国际驰名的病理学家,门下弟子众多,而且对老师深为爱戴。老师之死对他们来说,也算灭顶之灾。抛开没有了老师的授业解惑不谈,即使他们能够顺利毕业,因为没有了老师生前光环的笼罩,本来无忧的大好前程,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飘忽不定起来。老师生前竞争对手的弟子们那兴高采烈的神态和嘲笑的眼神,更是让他们心灰意冷。他们知道,这一切都归罪于那个至今仍然逍遥法外的一个叫老伊的凶手。于是有几个要好的弟子们设计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骗局,让老伊自投罗网并自愿饮下一种无色无味、难以探测的稀有金属化合物。三天之后,在毛发脱尽,七窍流血的折磨下,老伊暴病而死。
公案的直接缘起是在伊慕深来到阴间,并与阮慎诺无意却致命地邂逅之后。那时老阮刚进入圣子整序致密修炼的第四阶段,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一个慌慌张张地误入对方的天井,另一个正为酶子所困,有些神志不清,结果,老伊被老阮捉住,当作正午打盘的午餐,吞食了。俗圣纷争就此开始。俗子们就此事分为两派,超脱派认为一切都是由于两人生前的因果,因而无需大惊小怪;阴谋派却认定这是圣界剿灭俗界的一个试探,而且他们聪明地利用了二者的冤冤相报作为掩盖。圣子大佬们也是意见不一。开明派觉得这纯粹是一个意外,乃无心之过;思辨派则非常忧虑摄取实灵子对阮老本身乃至对所有其他圣子的负面影响,即使那只是误食。俗界的实灵子往往色深情乱,谁也不知道它们在圣子的内膜上会产生什么样的破坏,所以思辨派大佬们认为对误食者必须申斥惩戒,以儆效尤。这场争论持续了数转,直至阮老最终经过愈加刻苦的修炼进阶入道,也没有得出最终的结论。
“我有些明白你为什么要说起这个公案了。”沙决似有所悟。“无论如何,这个女人是咎由自取。她与朱吏交往时多嘴多舌,暴露了用以链接和控制虚体的实体信道码,导致自己的实体被破解,从而被一击而中。这么蠢的女人,死不足惜。”
“这也不全是她的错。用东隼理论来解释,就是朱吏和可可的畸形恋情乃至所有渐冻人的病态情感本身都是发展最大化的必然结果。发展最大化的一个常用路径是异化,这也是自然规律的内在缺陷。”蔡玉不以为然地说。
“此话怎讲?”
“给你举个例子。一个商业帝国为了追求最大利润,必然会采用非正常手段来打压竞争者,垄断市场,甚至贿赂监管者,等等。或者一个官员为了爬上高位,往往会抛弃原则,出卖自我,甚至践踏底线,来获得上级的信任和更大的权力。所有这些都是发展到一定的阶段,突破瓶颈达到最大化的手段。自然界的种种变异和涌现其实就是最大化的异化表现。”
“说到最大化,多维虚体技术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沙决好像来了兴趣,“以前,人类都是用整容加上装饰如假睫毛、耳坠和鼻环等等来掩盖自己真实的容貌,如今,这一自欺欺人发展到了极致,干脆用整个虚假身体来李代桃僵。”
卫东打断了沙决,认真地说:“东隼理论已经有些过时了,她俩的悲剧用现在流行的联阈理论可以解释得更好。很多渐冻人不能从一段情感或一个情绪里走出来,是因为他们把那段情感或情绪一直置于序列的顶端,更不想重新整序,其结果自然是成为情绪的奴隶。”
沙决并没有因为卫东的打断而生气,相反倒是很有兴趣地问:“灵界现在流行一种新理论了?我怎么还没有听说?”
“联阈学是一种新理论不错,但并没有在灵界流行。它只是在道界获得了广泛的认可。我们也只是从师父那里了解了一下皮毛。”卫东解释道,“如果说东隼理论可以用发生最小化发展最大化来总结的话,联阈学也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大自然不设立场,只认程序。它用程序或关联来解释整个宇宙的运行,至今仍未取得突破的超弦理论的基石‘弦’在联阈学里其实是‘联’。一种最基本的单一关系,A于B的关系或联接,这个关系如一根无形的细线把二者连在一起,这个如同细线的关系被那些弦学家们误解为弦,并把它当作是宇宙的最基本单位。联阈学研究的是各种单向、多向乃至多维的‘联’,复杂的联构成了阈,如力场、磁场等等。”
“这么说,人类寻求的是大自然的最小组成物质和物质间的内在规律,而联阈学注重的是包含着二者还有在二者之外的往往为人类所忽略的所有其他关系,这些关系并不一定形成规律为人类所用,但在道界却是重要的,是吗?”沙决似有所悟,问道。
卫东给予了肯定,继续说:“在道界的那些学者们看来,不同阈里的关系形成不同的维度,宇宙的秘密既在联里,也在阈里,更在维度里。人类的维度概念有些狭隘,他们只把它看作是时空的度量单位,而联阈维度要宽广和深刻得多。就像一个人有动脉和静脉,还有无数的毛细血管一样,联阈维度也分主维和次维。在古代社会的通俗文化里,那些追星者被叫作粉丝,在道界以中文意念沟通的道子之间,次维有时候又被叫做“刺猬”。每一根刺猬身上的毛刺都是一个小维度。每一个行动、每一件事的影响波及到阈的好几个层面,而我们当下能感知和承受的只是几个可触及维度,而其他维度的影响只有在维度增大时才凸显出来。”
“非常有趣。我喜欢刺猬这个昵称,至少让高深艰涩的研究听起来不那么枯燥无味。”沙决忽然浮上半空,好像在俯视众生,又很快落下来,说:“大自然不设立场,只认程序。就是说,它默许任何形式和内容的存在,善与恶,美与丑,有体与无形。。。。。。只要这种存在有联接或程序支撑,就是合理的。大自然在意的是能否形成关系,是能否构成更深更广的维度。我理解的对吗?”
“没错。在人类的观念里,世上有很多难以预测、不可掌控的偶然因素,在联阈理论里,没有什么偶然,它无非是与必然不同的联接,或者,是一个新联加入到既有的必然性关系里,这种突然加入给人一种偶然的错觉。联并不一定是近距离的接触或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可以是相距天涯两端却藕断丝连。有两个现象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偶然和必然都是联这一新思想。一是人类的直觉,联阈学认为直觉是联的一个内在属性,它往往产生于偶然与必然的交叉关联,所谓的灵感、顿悟和冲动等等,都和直觉一样是由新联加入了既有程序形成的。套用俗话来说,就是必然引出逻辑,而偶然孕育顿悟。另一个现象是所谓的涌现,一种质变,形式、内容或者物种的突然改变。”停顿了一下,卫东接着说道:“人类以前一直在计算和寻找额外的维度,其实他们的意识本身就是多维的,因为它内含着或潜或显的各种联接。”
“如果人类明白了联阈理论的话,他们对人生意义的理解就不会像如今这样的狭隘了。”蔡玉这时插了进来,附和道:“人们往往觉得意义就是取得成果或有所收获,总之必须是有所得,必须是预期得以实现或满足。其实意义可正可负,可愉悦可悲伤,可以是理想的实现,也可以是幻想的破灭。比如一个人追求意中人,经历了种种挫折和失败,最终仍然没有抱得美人归,在临死之前,心中依然为她挂念。你不能说他这一生中的这个追求是无意义的,追求的过程对于他来说其实是充实的,充满了人生的所有色彩和味道。所以,还是那句话,大自然不设立场,只认程序。”
“我们必须走了,不能在此久留。”沙决一边说,一边往前疾行。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14 21:22:22
“在你确定往哪里去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卫东紧跟在后,问道,“以你刚才湮灭可可的手法,很难洗脱杀死老六老七的嫌疑,你怎么才可以向我们证明,凶手不是你而是其他渐冻人灵子呢?”
“杀死可可也有你们俩的功劳,没有你们的掩护,我是不可能一击必中的。”
“那如果在湮灭老六老七的时候不只是有你还有你的几个同伙呢?”
“我与他们之前素昧平生,从不相识。”想了想,沙决又说:“我倒是知道有几个渐冻人灵子一直想取代双劫棍,他们可是重煞,绝非可可这几个小混混可比。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你是说,他们在灵界有修行,或者在生前就是修炼之人?”蔡玉听说是重煞,便好奇地问。
“我猜他们生前就是可可之前提及的理性渐冻人,属于试图推翻莱顿人统治的渐冻人抵抗军。至于他们到了灵界之后是否继续修炼,我并不是很清楚。你能告诉我你们圣子都是怎么修炼的?与我们刚才讨论的联阈学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如果说东隼理论的出现,让我们从宏观进入了微观, 赤松的联阈理论则可以让我们把灵子内膜皱褶的紧密度和有序性修炼到多层重叠,就像光子等玻色子可以重叠共享轨道。这涉及到两种不同的修炼,整序和致密。整序就是整理灵子内膜,使其纹理井然有序并体现出该灵子前生今世所认知的所有大自然程序。你知道,道子的内膜纹理之有序,完全可以充当超导体。在莱顿人出现之前的阳世,人类通过辟谷和冥想来出体和内省,把意念、精神和魂魄引导至体外,从不同的角度反观自身和世界的存在与行为;而在阴界,我们灵子不能将自己置身己外,只有吸能、去色和整序,把不同的维度提炼、卷曲和排序。就像一部好的电影暗藏了许多用心良苦的伏笔和呼应,而我们往往不予多想,或者就像古人身上内嵌的万能通,你一辈子可能只用了它百分之一的功能一样,我们在生前对大自然的处心积虑和细枝末节,往往视而不见,不予理睬 ;但所有这些细节并不会因为我们的无视而消失,也不会随着我们的死亡而消灭。到了灵界,它们都会因为生前在灵子上的刻蚀而对我们的修炼产生影响。我们的修炼就是把所有的刺猬都整理清楚,排列有序,灵子的内膜纹理越致密,刺猬的涵盖便越广阔。”
蔡玉突然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卫东,插嘴道:“我忽然想起一个关于纹理序列的笑话。说以前有个物理学家在沙漠里进行一项科学研究,眼看天要黑了,便租了当地老乡的骆驼载着自己的仪器往家赶。他一边走,一边急切地问那个满脸胡须、一脸沧桑的老者大约几点了,因为他老婆规定每晚必须在八点之前回家,否则她就会紧锁大门,让他在墙根下与饥饿寒冷和豺狼蚊虫一起过夜。老乡听了,便停下骆驼,弯下腰,把骆驼胯下的睾丸拨弄到一边,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站起来,告诉学者,现在是七点半,我们完全可以在八点之前赶到家。物理学家回去后,彻夜难眠,他猜测那个老者肯定是通过观察骆驼睾丸的纹理密度甚至是它的走向来确定时间的,问题是他是如何从经验中总结出二者的关联的?第二天一早,他来不及享用早餐,就跑去找到那个老者,掏出比昨天的佣金高出一倍的金子,对他说:智者,请您务必收下这份心意,告诉我您是如何通过观察骆驼的睾丸来确定时间的。老者愉快地收下钱,拉着学者的手来到骆驼的屁股后面,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跪下来,然后用一只手拨开睾丸,另一只手指着对他说:你看,当我把睾丸拨开后,你就可以看见我挂在骆驼肚子下布囊里的那个小时钟了。”
这个笑话当初是蔡玉和卫东从一个朋友那儿听来的,所以卫东没有笑是在情理之中,但蔡玉有些失望的是,沙决也没有作出什么反应,他好像充耳未闻,只是不解地问卫东:“说到时间,你之前说,人类的时空维度是狭隘的,难道联阈维度也涵盖了时间?”
“当然。时间是由于联阈有序化形成的假象。子阈里子维的序列与母阈里母维的一致便为有序,相反的即无序。子维的有序方向依从母维的方向。子维向主维的渐进靠拢形成了时间方向性的假象。 时间之与维度的有序犹如颜色之与光的波长或者温度之与分子的跳动,皆是更高维度的表象。子阈顺应母阈的方向并有序化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而逆时和无序不需要消耗那么多的能量,所以有序和无序、顺时和逆时是不对称的,这也是为什么人类的那些所谓意义总是不对称的原因。”
沙决停了下来,似有所悟,问道:“这么说,虽然都身处阴间,但不同的灵子会有不同的时间,因为他们的内在维度有序度不同,子维靠近主维程序的程度不同。。。。。。”
蔡玉赞道:“嗯,你的思维非常敏捷。确实,我们都知道阴间一转,阳世百年,但阳间的人并不知道,灵界的不同俗子和不同圣子之间也有着时间差异,我们称之为私时。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俗子可以与俗世关联,去勾魂、复仇或留恋不舍,因为他们的时间几乎是同步的。而修行有为的圣子因为私时更慢不能与阳世同步,就很难再去插手阳间的事了。所以,当我们说阴历多少转时,都是指我们圣子的日历,俗子们也有他们的统一计时标准。所以,与人世仍然发生纠缠的灵子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灵子过着灵界特有频率的生活,就像人间的灵异事件也是少数,绝大多数的凡人都是过着柴米油盐的俗世日子。灵界与阳世是两个大圆,它们的交叉之处非常之小,而这种交叉的连接正是依托于各种细微的刺猬发生的,这也更加证明了联阈理论的强大和有效。当然灵子之间还有人类之间都有统一的时间感觉和标准,任何同一时间感都是由于所有的子维都共享一个更大的母阈,这种维与阈的重叠也是人们存有共同意义的根源。”
“时光同阳光一样,暗含着无数的色彩,在人生的棱镜下会一一折射出来。”卫东感叹道。
“说到阴界俗子和圣子居然连时间也不相同,我想起来人间莱顿人与渐冻人之间的法律差异。”沙决没有理睬卫东,接着蔡玉的解释,表示赞同。他说起了莱顿人时代的第一起渐冻人伤害莱顿人案件,用它来加以佐证。因为是第一起,这个案件被载入了广义人类的现代史册,并成为后来类似案件所依照的首选判例。
费霖拥有两个莱顿仆人,一个负责卫生,另一个照顾饮食。“仆人”只是渐冻人对服务自己的莱顿人的私下称谓,明面上,大家都有着各自的尊称,因为按照法律,没有人有上下高低之分、贵贱贫富之别,尽管莱顿人自己在取名上有着明显的不成文规矩:管理者可以取名自星系或恒星,而一般服务业者只能以流星或小行星命名。照顾费霖饮食起居的莱顿人叫芙女。这一天,她如常地把做好的午餐端到饭桌上,把肉和菜分别各取一点放在两个不同的盘子里,再招呼费霖下楼,帮助他入座,围好餐巾,然后站立到他的身后,等候吩咐。这一切都已经程式化了,午餐一开始同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就在费霖把小碗里的汤喝完,取了盘子里的牛肉放到嘴里品尝的时候,他一口把它吐了出来,然后猛地站起身,出其不意地把桌上整盘的牛肉泼洒到芙女的脸上。“你这个机器蠢驴,你不知道我只吃三分熟牛肉吗?谁告诉你把它煮成七分熟的?你是不是还想着在给孙塞申那个**做饭呐?”孙塞申是刚刚把他踹掉的第三十一任女友,她在同费霖同居的几天里,告诉芙女自己只吃七分熟牛肉。从十七岁成人到如今年过半百,费霖从未有过法律意义上的婚姻,那些交往过的女友都以形形色色的理由离开了他,就连在三脉入局的虚拟游戏里,他也从未成功地配上一个或虚或实、或男或女的恋人。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16 08:50:34
费霖越吼越来劲,越骂越激动,顺手抄起刚才被自己起身带倒的椅子,猛地砸向芙女,把她打倒在地,接着,他拽下墙上虚拟电视的电源插头,塞到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女仆的喉咙里。芙女在鼻孔冒出一股青烟的同时,剧烈地抽动了几下,死了。而费霖一边把桌上的剩余饭菜泼到她的身上,一边继续咒骂着: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狗仗人势的机器,我们才是主人,知道吗?我们不是被你们养在动物园里的猴子!但他还没有把心中的怒火完全发泄干净,就被破门而入的莱顿人警察铐住了双手。
这起案件震惊了全球,但除了消息播报被放在头条并以黑色的大号字体显示之外,并没有多少评论值得一读。无论是渐冻人还是莱顿人,也都对此静若寒蝉,讳莫如深。一直到三天后的初审,各种不同倾向的评论和满含哲理的辩论才多了起来。莱顿人时代的审判体系是由初审法庭和申诉法庭组成,虽然二者的法官都是由莱顿人担任,但初审法庭一般采用普通法并以自然人历史上的判例作为参考,而申诉法庭是采用成文法并只把现行的莱顿律法当作准绳。初审历时七天,费霖的大多数前任女友和目睹了凶案整个过程的卫生仆人都一一出庭作证。辩论的焦点是费霖作案的动机或诱因。无论是那些前任女友还是莱顿仆人,都指证费霖有情感控制障碍的病症,一句不经意的话,一个无意的行为,都会引起他的不快乃至愤怒。那几天他一直陷在又一位女友分手的悲愤情绪里,案发那天芙女的牛肉做法直接刺激了他压抑已久的火山的爆发。根据被告人的心理病症、受害人的无意过错并结合之前渐冻人法典的类似案例,初审法庭判决费霖隔离就医,痊愈后将被剥夺享受莱顿人服务的权利。但正如所有其他涉及到莱顿人的案件一样,初审判决总是一个过场,公诉人向来会利用抗诉把渐冻人被告送到高级法庭上,而且最终判决往往会与原先的结果完全相反。果不其然,高级法官明锐地指出,被告人在自己的一生中交往了三十多个女友,她们虽然都体验到了他的脾气暴躁,但从未反映他把恶劣情绪转化为过激行为,反观他对芙女的伤害,情感障碍只是他实施犯罪的幌子,真实的动因是他对莱顿人的长期仇视和憎恨,这可以用他当时的那些恶毒话语加以佐证。况且,法官总结说,这些激情犯罪的渐冻人,应当因为抛弃了理智而受罚,而不是由于拥有情感就解脱,因而,判决被告终身监禁。但费霖只在监狱里呆了几天,便意外地一命呜呼了。
“我之所以提这个案件,是想告诉你们,这个家伙现在就在灵界。”沙决再次停了下来,看着卫东和蔡玉说,“他是我们要找的头号嫌疑。你们说,他在灵界会不会通过去色修炼,成为你们圣子的一员?甚至有可能修成闪蜕?蔡兄,你说你有闪蜕,要不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以后在遇到费霖时,也好有所防备。”
蔡玉纲要回答,卫东抢先说道:“闪蜕有缘才可得见,无缘的话,即使呈现在你的面前,你也无从知晓。回到刚才的话题,人的一生,身体是从有序到无序,而精神是由无序到有序。每一个遵德守纪、通情达理的大人都是从孩童时期的我行我素、懵懂无知长大的。据你所说,既然费霖已人到中年,却依然是个情奴,无论是在生前还是死后,他都很难去色入道。去色修炼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色会迟滞内膜的有序整合,会扰乱有序的排列,虽然也有学者认为,情作为一个自由度,可以成为致密的润滑剂,还能催化偶然与必然的交叉关联,促成直觉的产生。但一般的俗子们很难去色,就像俗语说的:**不如偷奸,偷奸不如惦记着。在灵界修炼欲得道体者稀之又少,就跟人间修行之人一样地稀缺,绝大多数灵子也都是依着生老病死过着平凡的日子。人间的初级本能是食与色,然后升级到名声与权力。名声对应于美食,是一种自我满足;权力对应于色或欲,是一种凌驾于他人的成就感,征服他人的快感。如同每一只雄狮都想称王,每一个猴子都要占山。在灵界,俗子社会的基本动力亦非如此:初级的是能量和转世,高级的是获得足够能量后对其他俗子的控制。你说的这个费霖很可能已经成为了一个山霸王,或者在喽罗们的簇拥下自封为一方之神。但他肯定没有成为圣子。”
蔡玉注意到沙决的内膜色泽突然发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但只持续了很短,又恢复了正常。他想了想,接过卫东的话茬,说:“情奴除了是像费霖这样缺少情商的易怒之人,也包括哪些巧舌如簧的情商高人。那些把直白的话语裹上糖衣让别人愉快接受的人,或者直接一点,那些所谓会说话,所谓情商高的人,在死后会需要更长的时间、更多的努力才能把灵子被污染的杂色清除干净。因为那些甜言蜜语的情商高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附带了太多的情感,参杂了过多的考虑。”
话音未落,之前偶尔穿空而过的离子流突然变成了漫天密布的电子网,卫东和蔡玉明白,这是莱顿杀手出现的征兆,他们未作多想,赶忙紧贴着建筑的墙角往城外奔逃。果然,空中出现了黑压压一片莱顿飞行器,发现目标之后,它们分成几组,在低矮的建筑物间快速穿插,紧追不舍。之前那四个莱顿猎手就已经让他们三位狼狈不堪,此时面对如此众多的杀手,他们已没有任何商讨的机会,唯一的活路就是分头逃命。蔡玉一边贴地作跳跃式飘行,一边感知着身后那些飞行机器发出的高能离子,他知道只要被击中一次,结果不是被湮灭就是成为僵尸。他一边奔逃,一边想着卫东的处境,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逃进了前方的密林,再有两次跳跃,自己也可以躲避进去了。 正这样想着,他感到自己突然凝固住了,又像是生前有过的梦魇,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紧接着,一股强力顶了过来,自己顿时成了一个雪球,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2-17 18:53:12
5. 试探
躺在沟底,蔡玉看见一个非同寻常的灵子正在空中以闪电般的速度左冲右突,如同在跳一种飞天舞蹈,她时而发出耀眼的白光刺向莱顿杀手,时而膨胀成一个巨大的水母,那些被裹挟进去的飞行器顿时成了一团没有动力的钢铁疙瘩,奇怪的是,即使被那些离子流击中,她好像也毫发无损,仍旧上下翻飞,愈战愈勇。蔡玉从未见过如此能力超群的灵子,也从未见过色泽如此透明清澈、移动如此鬼魅莫测的同类,无论是从外观,还是从内膜来看,可能只有师父才可以望其项背。
一切烟消云散之后,天空恢复了湛蓝,那个神秘的救星随同那些莱顿飞行物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蔡玉飘到山坡之上,有些庆幸,又有些惆怅。他看着那些坠落在地、已经残废的莱顿机器,挂念着卫东,不知道他当下处境如何。他决定现在就去寻找,与他会合一处。
自从上次在秦雨的手中解救出一个无辜投水的女孩以来,蔡玉与卫东一直形影不离,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飘行,蔡玉感到有些落寞和不安。他一边回想着刚才出手相救的那位大侠,一边琢磨着沙决,这个神秘莫测的同行者有时显得像是初来乍到的新灵,有时又露出非同一般的老手痕迹。他的好奇和强势更是奇怪地和谐一体。作为新来的渐冻人,他在生前的经历是什么?他与莱顿人的关系如何?他是怎么来到灵界的?所有这些问题,都依然是个谜。如果他根本就不是渐冻人,那又会是什么?
这样一边走一边想时,他忽然感到刺猬的几根箭毛竖了起来,便停下脚步,悬停在一个悬崖峭壁之前。他想起进入挲挲的魔瘴前也曾感受到箭毛的张立和小小的不安。轻煞构制的魔瘴一般如同薄雾一般,明晰可见,而高手设下的魔瘴稀薄透明,只有被困住之后,被捕获的灵子才像蜘蛛网上的猎物一般恍然大悟,束手就擒。如果前面是一个魔瘴,那么今天遇到的一定是个非同寻常的对手,但愿这不是一个重煞,蔡玉想。师父曾经提过,对付暗瘴有两种不同的方法,一是向它输送亚灵子,让其显形;二是从其汲取灵子,令其失效。两种方法各有利弊,而且只能向轻煞施展,如果作用于重煞,则会反噬自身。蔡玉想了想,决定先用显形法试探一下对手的深浅,但他刚刚开始传送,便感到一股力量顺着逸出的亚灵子反向摄住了自己,令自己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流失出去,同时,背后又有另一股力量牵扯着,像个黑洞般要把自己吞噬进去。蔡玉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就是师父提到的他自己只曾耳闻却从未亲历的双瘴双煞。看来今天是祸不单行,但即使要死,也要死个明白,他想。于是,他不再发力相抗,任凭身后的力量把他吸进魔瘴里,如此便可以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与上一次误入挲挲的魔瘴不同,此时蔡玉觉得自己像是被扣在了一口蒸汽锅里,压力和震动都明显地增高了好几个量级。他甚至想到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炼丹炉里被烧炼的故事可能就是根据类似的经历所写。蔡玉本来还期待着像上次一样,在稍作适应之后,准备与魔主对话,以探究竟,但他只感到自己的内膜剧烈震颤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从膜里快速地流出。难道这两个魔主不想沟通,只想快速地致自己与死地?果真如此,那他们会是谁呢?
尚未容他再作多想,内膜的震动已渐渐慢了下来,蔡玉知道一旦内膜停止了跳动,自己也就彻底湮灭了,那是灵魂真正的死亡。他想起了卫东,担心她以后找不到自己会乱加猜疑,更担心她也会遭遇不测;还有师父,不知他能否感知到自己的凶险,明白自己是受害而死,并查出幕后的凶手。他的意念一闪,瞬间想到,老**老七的失踪说不定就与这两个恶魔有关。在如此强大如同黑洞的魔瘴里,他们就像自己一样,当然无法从中发出任何信号,让俗界或圣界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如果这两个高手真是杀死老六老七的凶手的话,他们绝不会只是对自己下手,肯定也会去戕害卫东。正在这样试图理清线索,一句问话闪现进来:“你到底有没有闪蜕?”蔡玉听了,马上明白自己存活希望的火苗燃烧了起来。他迟疑了一会儿,也以意念作答:“你们问了卫东没有?”
“我们现在是在问你!”
“你们刚才不是把我里里外外像透镜一般扫描得一清二楚了吗?”
“少废话,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闪蜕是用意念发出的念力吗?”
“你们既然知道它是一种念力,那你们也应当知道像我这样修为尚浅的圣子只有与同等功力的其他圣子一起,经过长期同修同练,才可以联手把它催发出来。与我长期在一起修炼的圣子就是卫东。”刚把这个意念发送过去,蔡玉便有些后悔,担心这会不会把祸害引向卫东,给他带去麻烦,但凭自己的直觉,他又觉得卫东肯定也是被这两个家伙的同伙控制了。如果他们开始移动自己的话,就说明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而且,现在想来,他觉得之前他们被驱散说不定正是对手的阴谋,只有把他们拆散,才可以逐个击破。
果然,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卫东感觉到他们在把自己像一只封口闷锅里的食物一般,带着飘飞起来。蔡玉明白过来,刚才封锁自己的肯定不止两位高手,如果只有两位的话,他们只能构筑魔障把自己困住,但不能与此同时移动自己。他觉得这些想拿到闪蜕的灵子肯定不会是双劫棍的手下,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渐冻人的某些灵子高手倒是有这个能力,但他们可能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他一边推测,一边试图感知着魔障之外的情况。渐渐地,他觉得在这个类似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自己的感觉竟然敏锐起来,甚至远胜往常,他依稀感知到,不远处有两个灵子在悄悄地尾随,其中一位是色泽和频率都与自己相当的同类,他虽然不含歹意,但他绝对不是之前在空中与莱顿机器搏杀的那位高手;而另一个更是完全不同,似乎是某种动物的魂灵。蔡玉不知他们尾随的目的,但至少他们并不是绑架自己的同伙。他觉得自己的感知还需要更加地精细与敏锐,于是试着把所有的刺猬完全舒展,看看能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令他失望的是,就在此时,感知完全消失了,他所获得的只有微弱的滋拉声。他索性不再去试探外界的讯息,专注去想在与卫东会合之后,该如何利用私语暗道与他默契地构筑以假换真的闪蜕幻象,来蒙蔽他们,并乘机从魔障里双双逃脱出来。他预计卫东与自己走散之后,应当没有逃出多远,所以他肯定也是在附近被困,这些家伙并不需要移动多久,就可以把他俩合并到一起。但奇怪的是,已经过去了较长的时间,自己还在慢慢地移动。
蔡玉推测的没错,他和卫东并不相隔太远,他俩也早已被挪到了一处,只是绑架者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似地把他们分别置于山顶的两端,缓缓地互相绕着圈子,不明所以者以为是两个敌对的帮派在周旋,在试探。
“你们的同伴就在眼前,也已经各自做了道别。现在,你们与闪蜕同在,也与闪蜕同亡。或者合力把它呈现出来,或者一起就地赴死。”
蔡玉正要回应,就听卫东的声音传来,不禁有些激动:“我们被封闭在各自的魔障里,又如何可以合二为一,把念力提纯为闪蜕呢?”
“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不主动地合作,要不我们自己动手。我们会有办法把你俩的内膜取出来,利用精微手术把它们的主维次维像血管一般严丝合缝地融在一起,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你们是在吹牛,还是真地可以练出神丹妙药。不要把我们当作傻子,说你们必须合规一处才能修炼。”
既然可以交流,说明他们暂时解除了屏障,蔡玉正要试着去联络卫东,他的信息倒先传了过来:“我把意念与你的合并一处,先助你冲破魔障,如果不成,我们只有自毁一条出路。”与此同时,蔡玉感知到了卫东的念力正绵绵不绝地传来,他正要收紧刺猬以便整序同一,却感到魔障一下子紧缩起来,黑暗陡地变成了炙热的高温,蔡玉感到自己快要被融化了,但这并未持续多久,魔障又倏地露出了一丝亮光,就像幕布被拉开了一角,蔡玉以为那就是湮灭时的终极回光,但它一下子明亮起来,并迅速地蔓延至全身。蔡玉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能量的流失停止了,内膜的震动也平稳下来。
“史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是你救了我?”蔡玉定下神来,方才认出面前站着的是史明。他正有气无力地站立在悬崖之下,身形有些不稳,似是一只在风中摇摆的蜡烛。
“不是,我也是刚刚被解救出来。”史明同样显得非常茫然,“我在寻找你们的路上遇到了一团移动的雾气,觉得有些可疑,想跟踪一下看个明白,却不知怎么地就被困在了魔障之中,刚才不知怎么地又突然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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