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之后》 - 第3页 - 小说在线 - 文学博客网 - Powered by Discuz! Archiver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1-9 08:31:58

   在东隼理论被广泛接受以前,圣子们的修炼都是遵循着前辈们流传下来的动作和步骤,单调、繁复、低效、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有了系统的理论解释和指导之后,修炼变得简明和直接了,方式也更加地多样。没过几年,秋云便感到自己的能量已经非比寻常,当然这也与他之前几十年刻苦修为打下的良好基础有关。要跃迁升华为道子,一般需要跨过三大难关:能量提升,就是极大地提高内在能级;色欲消革,就是擦除任何情感痕迹,大多数圣子习惯于把它简称为净心;箱体整理,也叫维度折叠和内膜排序,它包含两部分内容:生前诸等系统联接、万般思维程式等的压缩卷曲,和内膜纹理的有序排列。在灵界,生前不同的心结关系网络和政经公私联接被统称为维度,关系和联接越复杂,则维数越高。其实质就是个体在人类和自然整体里所构成或所处的不同系统互相关联缠绕所形成的网络联接丰度。同灵子相比,道子内含的维数更高,卷曲更加致密,其维度的卷曲最高可以达到十二级,而一般的灵子只有一到五级,这也是灵子和道子的本质区别之一。在与东隼相识三年之后,秋云终于达到了容变的临界点。就在他以为马上要在道界与东隼重聚、再听教诲之时,一个偶然事故打断了他的计划并改变了他以后的修行轨迹。
      那一天,秋云正在修炼维膜的内卷。一般来说,情感渲染和经历拓印都发生在灵子的粒子表面,而思维方式和逻辑关系的蚀刻要更深入一些,它们的痕迹只有在粒子内核的维度之膜上才能一窥管豹。当情感和经历在修炼中被消除之后,也就是所谓的去色或净心之后,灵子会变得轻灵,修炼者也才能触及内核深处的膜面去练习盘整,也就是内膜和维度的排序和卷曲。秦雨和罗瑟就是在这一关键时刻出现的。他们匍匐在秋云面前,苦苦央求,说是经过灵界高人的指点,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大师,请他务必给他们讲授修炼的步骤和秘诀。
    “你们为什么要修炼呢?”秋云问。
   秦雨诚恳地回答:“我们想早点再生,重回人间。听说您的修炼方法能事半功倍,不用多久就能让我们转世。”
    “如果是这样,我觉得我们的修炼对你俩可能并无裨益。”秋云如实相告。
    “既然修炼不能帮我们,我俩又跑了这么远,历经艰辛才找到您,您就行行好,直接发功帮我们转世呗。”罗瑟腆着脸央求道。
   “你们为什么想转世?”秋云又问。
   “我的人生本来可以甜蜜长久,只是一个意外才不幸冤屈而死。我心有不甘,只想回去把剩下的一辈子过完。”秦雨看了一眼罗瑟,接着说:“他,他也是这样。”
    “没有一个意外不是必然。”秋云淡淡地解释道:“你们越想转世,离人间就会越远。这就像是竞技比赛,你越想赢,思想包袱就越重,也就越会输。相反,当你完全忘记了输赢,心态放松之后,就会超常发挥。你们既然来找我,肯定听说过东隼理论,就是灵子的情感渲染理论。当你对人间念念不忘时,情感染色就会更深,灵子就更加沉重。而灵子只有在轻装上阵、成为空灵之后,才能被婴儿的神经纤维捕获,才有再生的可能。”
   “原来是这样。”秦雨若有所思,他看着罗瑟,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罗瑟有些半信半疑,他小心地问:“他们不是说您有种办法能让不管什么灵子都能马上转世吗?”
   “办法是有,但一定要自己修炼才行。你们要是真想让我帮忙,何不随我修悟两年,说不定可以去色净心,转世再生。”
“那要是两年之后,还是不能转世呢?”秦雨似乎有些心动,但还是满腹疑虑地问道。
   “那就继续跟我修炼,直到进入另一个不同于阳世和阴界的更加美好的世界,阳世那些凡人把它称为天堂。”秋云回答。

   在那个鸟鸣穿透芳菲、露珠招惹清香的夏日清晨,当史明惊慌地喊叫秋云,让他注意身后的光点时,秋云一动也没有动。其实早在他与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俗子动武之际,这个灰暗的光点就像秦雨和罗瑟刚来时那样,有些怯懦又有些迟疑地浮在远处了,秋云根本没有把它当作一个威胁。
   “他是你父亲,是来找你的。”秋云说。
   “我昨天刚见过他,他不像这个样子。”史明有些怀疑,但还是跑了过去:“是你吗?爸爸?”
   暗淡的光点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他已经没有力气搭腔了。”秋云说。“你看看他的颜色,是不是比你之前见到的更加灰暗?用俗子们的话来说就是他要死了。我们称为湮灭。唯一能够拯救的办法就是像给人输血一样为他输入能量,但你刚来,之前又丢失了大半能力,把能量分给他后,你的寿命也会大加损减。”
   “那我也要救他!我怎么才能把能量输给他?要把他抱住吗?”史明迅速上前,想要把父亲搂住,但发现暗淡的光点已经有些涣散,很难收拢起来了。
   “你站到一边,我来吧!”秋云说。除了看见他稍微有些抖动之外,史明没有发现师父做出任何动作,但父亲的颜色明显明亮了起来,形状也渐渐地规则齐整了。忽然,他倏地一闪,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等史明想看个仔细,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发现父亲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把他怎么了?让他爆炸了吗?”史明有些迷糊,又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道。
   “别担心,你父亲有他自己的造化,刚刚转世去了。”秋云淡淡地回答。
   “那,那你刚才用的是‘闪蜕’?”史明有些激动,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刚从阳世来到灵界,怎么就知道这个东西?”秋云没有看他,似乎是随口问道。
   “我。。。。。。我。。。。。。”
   “你是听牛哥和齐哥说的吧?”
   “对,嗯,是!”
   接下来的沉默让史明感到有些不安,他看了看秦雨和罗瑟,他们俩站在一边,好像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冷场,也显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但更多的仿佛是羡慕和惊喜。
   “走,我们回去吧。好好休息,晚上你随我们一起来练功。”秋云淡淡地说。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1-9 23:09:57

   夏日的夜晚,就像婚礼上的新娘,总是羞涩地姗姗来迟。等到人声消散,蝉鸣渐息,各色的鸟儿归巢入梦,秋云带着弟子们来到不远处的林子里,选了一处隐蔽的洼地,开始修炼。在史明加入之前,秋云一般会用较长的时间给秦雨和罗瑟讲解要领,然后看着他们一招一式地按照这些要领练习,并不时地加以纠正,最后在天欲破晓时再放任他们自行活动。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史明一下子难以领会,做出的动作总有偏差,要么难免僵硬,要么幅度过大。修炼本身就是一个痛苦逐渐增高的过程,越到后来越是令人痛不欲生。基本动作是后续关键动作的根本,如果不能到位,以后的修炼会导致痛苦程度超过承受能力,结局不是放弃就是疯癫。秦雨曾经短暂地经历过一次,他说那就像生前吃错了药而且服食过量一样头疼欲裂、浑身难受。
   秋云决定暂停修炼,带史明去看看人间的远景。到了山顶之后,他问:“你现在习惯吗?放弃生前的样貌,以另一种形式活着,不是所有灵子都能一下就接受的。”
   “确实有些不自在。”史明如实回答:“我听七哥说,你们。。。我们圣子不喜欢人形是因为我们看不起那些俗子,想跟他们显得不同,是这样吗?”
   “那倒不是。我们不展开为人形的原因,当然不会这么肤浅,而是有着另外更深刻的考虑,后面我会告诉你。”停顿了一下,秋云以非常好奇的口吻问道:“你刚才说闪蜕是从齐哥那儿听来的,那么牛哥和齐哥还说了些什么?讲给我听听。”
       “他们说圣子都是些妖魔鬼怪,喜欢把俗子抓住吃了,还想方设法阻挠他们转世。”
       “嗯,这跟我听来的倒相差不多。那你现在明白什么是灵子,什么又是俗子和圣子了吗?”
       “呃,是不是灵子就是鬼的雅号,然后鬼又分为两派?”
       “鬼确实是阳世对我们的俗称,从物质构成的角度来说,我们都是一种特别的粒子,一种灵魂粒子,简称为灵子。但这只是为了称呼和理解对方,其实我们是半人半神的怪兽,既不是组成物质的粒子,也不是寓居于场内的能量,我们是介于物质和能量之间的杂种。灵子本身很不稳定,但可塑性很高,一般在与生命神经元结合并被意识情感刻蚀和染色之后,才会逐渐稳定下来。正是因为这种不稳定性和可塑性,人类至今还没有发现这种粒子;在阴界,在灵子理论出现之前,我们也不明白自己是一种特别的粒子;即使在东隼理论已经获得极大成功并已被广泛认可的今天,大多数灵子们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并不是什么鬼,而是一种粒子。未曾被精神洗礼的灵子会像宇宙间的其他粒子一样,最终的结局是衰变湮灭;而与生命结合过的灵子得益于意识化,湮灭周期被大大延缓了,加上可以捕获空白灵子增加能量,或者再生转世与新的生命进行第二次或第三次的结合,从而获得更加久远的生命。灵子的结局或者出路有三种:一是转世到人间,二是转化为更高级的道子,三就是死亡。死亡又分自然死亡和意外死亡。前者一般是衰变导致能量耗尽后的湮灭,后者的例子是被其他灵子恶意消灭以夺取其能量,就是俗子们所说的吃掉。至于俗子和圣子的不同,完全是道不同不想为谋,并不是如人间布衣百姓和高官显贵那样的划分,他们是被财富和权力非自愿隔开的,而我们更多的是不同目标和志向的主动选择。生前为皇帝死后也会成为俗子;而一生为奴的人来到阴界也可以选择做圣子,修行升华。”
      “等等!”史明打断了师父的解释,提出了心中的疑问:“既然鬼就是灵子,而人类知道鬼,但你又说人类至今还没有发现灵子粒子,这不是互相矛盾吗?”
       “这是一个好问题,而且你说的对,确实有些矛盾。人类的文明就是在矛盾中发展起来的。只不过人类对鬼或灵子的认知矛盾是理论与实际的脱节造成的,科学的自大导致它把一切违背其认知的现象都贬斥为迷信,结果是产生了对自身的迷信。我觉得人类的这个认知缺陷迟早会给他们的未来带来意想不到的风险和灾难。”
          从山丘的顶上,可以清晰地看见秦雨和罗瑟在下面不时轻微地抖动着,光泽忽明忽暗。他们俩又在偷懒了,秋云想。
      “那么俗子和圣子到底有什么不同呢?”史明想了一会儿,又问。
    “俗子和圣子的根本区别是,俗子怀恋人世,想要转世投胎;而圣子觉得人生那一篇已经翻过去了,我们不能走回头路,应当向前看。我很喜欢西方二十世纪初一个叫简思-禁思的英国物理学家说的一句话,他说:‘我们活着,但我们的精神从来都被禁锢在难以逃脱的监牢里,这个监牢就是我们的躯体。我们的精神在里面同外界的接触只有通过仅有的眼耳鼻舌等几个小小的窗口。’我喜欢他这句话,因为事实上只有在抛弃了肉身之后,我们才真正地具有了精神的充分自由和灵魂的无限可能。可是人类毕竟肉胎凡身,即使死了,大多也还是贪着于尘世的那些欢愉,继续追求着权力、财富和**。唉,弃形骸而逐究竟者,几何?”秋云发出一声长叹,沉默良久,才接着说道:“圣子们一般目标单纯,而俗子界相对来说要复杂一些。除了少数人因为生前有修行或者是看破红尘的智者会直接成为圣子外,大多数人死后都会自然地成为俗子。问题在于,灵子意识只包含人生经历、情感心绪、思维方式和逻辑联系,它并不含有法律,因为法律是刚性的、外在和非自然的。所以你要知道,人间林子里有多少种鸟儿,灵界俗子们就有多鱼龙混杂。在阳世,人们之所以流传着死后下地狱的说法,正是因为那些生前本性不善但受着法律约束的人到了阴间就可以胡作非为,而那些活着时就奸杀虏掠、欺诈压迫的恶棍死了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对新到的亡魂无恶不作。没错,阴间确实有个地狱,可惜受刑遭罪的往往是忠良无辜。不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地狱在人间就已经存在了。”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1-10 08:35:41

   “难怪如此。有一点我还是不太明白,既然俗子圣子都是灵魂粒子,那为什么我看见那些俗子都是人的样子,他们也有屋子家具摆设什么的,我刚来时也是跟死时一个模样,难道这种粒子可以把人形也拓下来?”史明好像更加地糊涂了,秋云看着他懵懂的样子,知道他在认真地思考,试着理解,这些观点对他来说毕竟有些难以置信。
   “这涉及到东隼的维度卷曲和展开理论,它说意识化的灵子可以根据情感的需求自动地三维展开,呈现出你想要的样子。通俗地说是幻化,又叫灵子膨胀。只有意识化的灵子才有这个能力,空白灵子——一般我们称为虚灵子或生灵子,是无法展开的。有些俗子幻化的形象就是去世时的样子包括去世时的穿着,因为那是他能记得的最后模样或者最耿耿于怀的时刻。我们圣子不主张幻化成形,因为第一,它是在无谓地消耗能量;第二,它会让我们执着人世,在修炼时分心,而且三维展开与我们追求的多维折叠完全背道而驰;第三,它已经成为那些邪恶俗子构筑地狱、控制和欺压普通俗子的工具。”
         这么说,还真有些道理。史明想,同时回忆起了父亲去世不久,自己因为生病请假在家,躺在床上,当时头疼难忍,就下床去客厅拿水吃药,竟然发现父亲正坐在他生前最喜欢坐的那条躺椅上,穿着去世前的衣服,盯着门口,一动也不动。自己当时被吓了一跳,再走近看时,父亲竟消失不见了。
   “人类的科学信徒对所谓的鬼魂和灵异现象不以为然,把它看作迷信和异端邪说。但我们灵界与人间有着或明或暗的深刻联系,这一事实就已证明了它的存在和合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是做梦,人在一生中会做无数的梦,有些当然与日常生活有关,但很多却是毫无来由,与自己的人生或者经历完全无关,而且它们的故事和逻辑也合情合理。做这些梦的人的灵魂粒子就是实灵子,里面蚀刻的前世经历在他们放松的睡眠中随着隐藏维度的展开呈现出来。如果展开幅度过大,会在神经上留下痕迹,早晨醒来,你对这些梦就会有些印象;但绝大多数的展开是有限而平滑的,我们不会留下任何记忆。有些圣子学者对此做过深入研究,得出结论说一世记忆的展开如果在二世留下痕迹,并被重复卷曲到二世的维度里,这种灵子在三世再生后会形成多重人格。这当然只是一家之说。有些转世者不用做梦就能回忆起前世的人生片段,或者辨认出那时的人与物。我们管这叫做不净,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修行,他们的灵子只是凭着自然的磨蚀和卷曲而变得轻灵,因而并不完全洁净,在勉强转世时还会留有余味。我们圣子的修行就是要彻底磨擦掉前世的情感和生活痕迹,这样逻辑的维度才能紧密地卷曲。”
   “这么说,圣子会更容易也更迅速地转世?”史明好奇而又急切地问。
      “转世并不是我们修行的目的。我们的小目标是跳出人灵间的阴阳轮回,大目标是超越宇宙的循环涨缩。而且无论你转世与否,只要你不修炼精进,不升华为更高级的存在比如道子或者黑子,你的结局都是永恒地死亡,不是像人一样肉体消失,就是像俗子一样能量耗尽,彻底湮灭。况且,人间有什么值得我们去留恋呢?整个人的世界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粪缸。比如你去餐馆吃饭,色香味都是那么地诱人,但谁知道后厨有多么不洁不净,做饭时的调料和原料要么过期发霉、要么肮脏恶心。同样的道理,如果我们揭掉每一个人的面具,剖开他们的内心,展示他们的所思所想,你会发现他们的道貌岸然和甜言蜜语背后完全是虚伪和恶毒。还有那些无耻的政客与愚昧的大众,他们从来都是一丘之貉。无论大小,每当那些官僚在台上,在镜头前,在任何一个场合说着那些政治正确却毫无意义的废话时,我总是把头转向听众,看看有多少废物在认真或假装聆听。因为那些官僚说废话的程度与听众的愚蠢度成正比,或者更科学地表达为: 掌握话语权却让话语失去意义的程度等于加权平均后受众愚昧度的平方减去清醒者离场数的总和。再看那些行尸走肉般的老人,已经失去了任何活着的乐趣,却宁愿苟延残喘,不是贪生怕死,就是懵懂一生。真正智者的灵魂会在肉体不相匹配之时主动地离体,开始新的旅程,寻找另外的意义。”
       “但我还是想回去看看我的老婆和孩子。我觉得愧对于他们。”史明嗫喏着,生怕被秋云痛骂一顿的样子。
       “这我能理解。但你知道什么样的灵子可以转世,要具备什么条件才可以再生吗?只有情感和记忆磨灭殆尽的灵子才能轻灵到与神经纤维结合,情感染色越重,越难被婴儿脑内正在发育的神经捕获。最容易转世的是儿童和未成年的灵子,它们尚且纯洁,既没有情感的染色也没有思维的刻蚀。你想,既然只有把人间所有的记忆和情感都磨灭之后才能转世,那再生人间又有什么意义呢?在转世为猪和转世为人之间,你更愿再生为什么?当然是人。在转世为人和转世为神之间,你更愿再生为什么?当然是神。我并不是说我们圣子所追求成为的道子或者黑子都是神,它们也都是某种特殊的存在。但再生之后成为它们至少是一个往前而不是向后的方向,是一个让我们超越轮回循环的正确方向。母鸡刨地找虫子,那是活命;吃饱了,憋不住,跑去下蛋,那是使命。如果我们一直坚持修炼,总有一天会破茧成蝶,醒悟自己的天职。物质世界的展开是由隐到显,而我们灵子的升级是物质世界的一种反向映射,是由显到隐。当你成为道子乃至黑子之后,你就会明白,你的存在既有也无,既非也是,不存一处却遍布所有。”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1-11 08:47:08

         正在这时,罗瑟慢慢地飘了过来。他好像对师父的这些说教早已耳熟能详,所以并不在意。他只是上来禀告师父,他们已经练了很久,现在想去附近转转,休息一下。秋云看着他,说你们自己决定,无需事事请示。如果你们想早些修成正果,早些投胎转世,就勤奋一些;如果没有目标,就尽管宽以待己。罗瑟期期艾艾地又磨蹭了一会儿,还是练功去了。这个插曲没有打断史明的思绪,他又问:“前面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是俗子,但现在又有些糊涂了。俗子的目标是转世再生为人,圣子的目标是升华到另一个世界成为道子。但俗子不能轻易投胎转世,特别是那些在前生为非作歹、心怀不善的邪恶灵子。既然俗子转世并不能心想事成,我们圣子为什么还要阻挠他们呢?还有,既然我们不赞同不允许转世,为什么昨天你还要送我父亲去投胎呢?”
   “我们圣子的使命固然是升往道界,但我们也明白,不是所有的善灵都能修炼入道,对于有些生性善良或于世有益的俗子,如果他们确实不想或不能修炼,又难以凭借自身脱离俗界,我们一般都乐意帮忙。说圣子阻扰俗子转世,那都是恶灵吓唬俗子们的无耻谎言。真正阻挠俗子转世的正是这些恶徒本身,他们或者构筑地狱,或者沉湎于充当地狱的打手或恶鬼,盘剥其他的俗子。地狱并不是只有一个,鱼龙混杂的俗子混混们形成了各种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地狱。地狱的惩罚,一是让受者恐惧,更主要的是因为极度的恐惧会加深情感颜色,延迟他们的转世时间。你的那个所谓大哥真名叫刘劫,又有个诨名叫‘双劫棍’,既劫财又劫色。 他生前其实是个放高利贷的黑社会老大,手上有好几天人命,被他糟蹋过的女孩子不计其数。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所谓‘闪蜕’,双劫棍一直费尽心机,想要占为己有,你可能不知道,他并不是要用它来帮助弟兄们转世,或者帮助自己再生,他在阴界活得比在阳世还要快活,他才不想回到人间去被人告发,去四处打点,最终还是被抓被判。双劫棍想拥有闪蜕,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像你们这样的软弱俗子,甚至吃掉你们来提升能量,因为这样更容易、更方便、也更有趣。他们才不愿意去色,去掉七情六欲,去掉生前的脾性呢。其实,大多数能够转世或者已经转世的正是我们圣子界的一些意志不坚定、不能坚持到底的开小差圣子。而那些染色或刻蚀过重的灵子大多只能在灵界存活,他们因为被困于灵界而绝望,便破罐子破摔。还有些俗子既不能转世,也不能升入道界,便想方设法寄宿于人间或灵界的一些异物之上。在人间可以是树,可以是雕塑,可以是生前用过的物件,等等。就像人间的市井布衣发展出一套他们自己的语言和规矩,灵界的俗子在过去的上千年里也形成了不同于我们的规则和行话。。。。。。”
   “这么说,难怪他们有时候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像是黑社会切口似的,比如他们说我死了是什么亲戚勾引来的。”
      “史明,我要是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会恨你父亲吗?”秋云像是无意之中说漏了嘴,刚开口,又停住了。史明吃惊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其实,你不幸遇害的直接起因是一个锱铢必较、脾气暴躁的家伙用刀捅了你,其实,真正的元凶是你的父亲。他利用自己仅剩的一点念力影响你的情绪,促使你那天在开车时浮躁冲动,举止过分而不计后果。你要是好好想想,是不是还记得之前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那是他的第一次尝试,只不过没有成功,你只是被人痛打了一顿。”
      “不会的,我父亲对我确实一直非常严厉,但他绝对不会害我。”史明显得很是吃惊,但还是坚决予以否认。
      “他不是要害你,只是想让你跟他在一起,陪伴他,并给他续命罢了。有很多俗子在灵界要么受尽欺压,要么寂寞难耐,或者即将走到灵子生命的终点,他们非常害怕,担心再也没有机会重生。只有把生界的亲人招来,才能借用他们的能量让自己继续活下去。我见过很多这样的故事,这些俗子生前一般都是怯懦、胆小、自私之人。”
         原来如此,要真的是这样,那我也不好责怪他。史明想,同时他记起了以前邻居家儿子车祸去世,一年后父亲也同样地车祸死亡,还有自己的远房叔叔家三四年内接连有五位长辈和平辈或生病或意外地相继离世,说不定也是因为离世的灵魂在阴间的召唤。但现在,相比于知道了自己的死亡真相,更让他吃惊的,是醒悟那些恶灵如何利用转世来奴役驱使众多的俗子。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升往道界是不是就是世人所称的得道升仙?还有那个闪蜕,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昨天送我父亲去投胎,我当时问你用的是不是闪蜕,你把话岔开了,并没有回答我。”
      “严格地说,你父亲还没有投胎。他只是成为了众多可以投胎的候选灵子之一。只有与婴儿的神经牢固地结合之后,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再生。你父亲能否成功,要看他自己的机缘造化了。得道升仙是个俗世用语,有它自身的世俗含义,要想修行有为,必须完全抛弃生前的观念和思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圣子不以生前形象存在的部分原因。至于所谓的闪蜕,那是俗子们的称谓,它像是一种活化酶,是在灵子内膜卷曲到一定程度之后不同维度融合在一起才会产生的特殊意念。它最初的功能是促进圣子升往道界的前向转化,后来又发现把它稍加改造,也可以促进前往人间的反向转世。它是东隼在发展灵子演化理论时发现的,后来由赤松进一步探索并把它命名为“灵子三向转化酶”。说起东隼,对我来说,他不是师父,却胜似恩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可以前往道界,再次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唉,他在灵界和道界的成就无人能比,但有谁知道,他在人间遭受的苦难?在那里,他从未得到过任何尊重,也没有享受过任何乐趣。”史明看向秋云,发现他正凝视着深邃的夜空,一副甜蜜向往的表情,仿佛东隼就漂浮在那里,向他微笑。

蒋中子 发表于 2021-1-12 09:14:02

   与赤松平静如水的生活相比,东隼生前的经历可谓是跌宕起伏。赤松固守于象牙塔内,坚定不移地向着自己认定的量子动力学理论奋进。而东隼大学四年学的是生物,毕业后无所着落,只好又打道回府继续深造,方向换成了神经网络。拿到研究生学位后,他进入一家药厂做精神病药物研发;但好景不长,两年之后,因为企业效益不佳,他还没有来得及向厂里暗恋的姑娘表白,便被扫地出门。
   那是又一场新技术革命爆发的前夜,市场高度饱和,守成者效益低下,创新者难破瓶颈。好在当时的考试制度为聪明如东隼的人随时准备着一个躲避风暴的港湾。他重拾书本,进入一个国家级研究院读取博士学位。导师给他的课题方向是神经网络与人工智能,东隼做得也算顺风顺水。三年里唯一的插曲是母亲的过世。那一天,他毫无来由地忐忑不安,心绪莫名地难以安宁。实验用的电极报废了一个又一个,仍然一无所获。晚上回到宿舍,他在灯光下捧着外语文献昏昏欲睡。恍惚之中,他看见母亲站在了门前,向自己挥手。他连忙站起来,问她来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但母亲不接话,只是轻轻地招手。东隼过去拉她,却发现她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东隼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伏在文献上,口水把上面几页的文字已经打湿腐蚀得有些难以辩读。他感到忐忑不安,便去洗手间用冷水冲脸。刚把龙头拧开,外面书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弟弟告诉他,母亲刚刚意外去世了。
   从家乡奔丧回来之后,研究所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出东隼明显的变化。他郁郁寡欢,不苟言笑,失去了往日活泼随和的“用户体验界面”—— 这是他们那些理工科呆子们用来描绘人类外貌和表情的科技术语。大家都认为,这只是他丧亲之痛一时难以平复而已;但没有人明白,那个梦境,母亲去世时从千里之外的家乡过来告别的那个梦境,让研究大脑的东隼倍感困惑。他学过量子纠缠,明白两个纠缠的量子即使分别位于宇宙的两端,依然可以心有灵犀地唱和起舞。难道我们大脑里的神经网络也具有量子特性?他觉得,这个骤起突灭的梦境或许是母亲离别时给自己的启示,让他重新思考既有的神经元理论和模型。整整一周,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琢磨着要不要跟导师谈谈自己的想法。但这一念头很快就被一个急迫任务打断了。
   在东隼为了戴上博士帽而悬梁刺股、凿壁偷光之前,人工智能已逐渐应用到行行业业,但大多是分散定向的弱智能;强智能或者通用人工智能依然没有较大的突破。所谓机器人的深度学习也只是利用大数据对既有逻辑的深化和演练,在面对人类日常遇到的长尾任务时,那些人工智能机器表现得还不如一只猴子。而就在最近,国外有媒体报道称,美国的古狗公司已经开发出一种革命性的神经元芯片,并成功地把两块芯片嵌入一位志愿者的大脑。对这位志愿者其后的认知推理和解决任务能力的比较测试表明,他已经成了第一位半人半神的新型生物。
   这一消息如石破天惊。神经元芯片早已算不上什么新闻,与人脑的衔接更是国内公司拿手的把戏,但把人变成半人半神的技术还从未出现过。这么强大的性能虽然有些耸人听闻,但在科学家们看来,理论上是可行的,也正是通用人工智能的目标。这一技术更是关系到在这一场革命之后谁将被垄断谁将被奴役的命运。在后现代意义上,奴役更加致命,因为它全面而又隐蔽。正如本世纪公认的思想大师吴炎所说,在走出了赤手相搏的丛林和互扔智慧之蛋的沼泽之后,人类终于进化到了以智力分身来控制他人但最终自身也被控制的时代。
   无论是从公司角度还是从国家层面,无疑,局势从未如此险峻。起初,国内的相关学者和人称三大金刚的三大智能机器人公司对这一报道感到无比震惊。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的研究成果处于绝对领先地位,欧洲和日本的伙伴落后至少五至七年,而美国的几家公司更是在欧日之后奋力追赶。古狗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一步登天了呢?况且,把最新算法的神经元芯片与左右大脑的某个特定神经元位点连接是国内三大金刚的特有想法和最高机密。国外一直在谋求研发独立与人的智能机器人,因为自然神经元与人工神经元的兼容震荡问题由于人脑内的浮点偶发而一直难以解决。普遍的共识是,人工神经元芯片与人脑的融合只是最终目标的一个过渡,就像在如今遍布大街的纯电汽车之前,日本人在上个世纪鼓捣出的电气混合车,虽然产品获得了很大成功,其他厂家也纷纷效仿,但不久即成为过眼云烟。国内还有一些学者认为,古狗公司这么做或许是故意误导对手,就像几十年前量子计算之争中它曾使用过的策略。当时,它也声称成功地实现了量子霸权,但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些机器并不能进行严格的量子计算,而只是一种增强算法的量子模拟。位于中国圭村的田相门才大学并没有被竞争者所影响而急于求成,他们扎实地一步步用实验来提升量子比特的等级,逐渐实现了高性能高量子比特多自由度的量子纠缠,与同步发展的高效能算法结合,终于研制成功第一台完备的通用量子计算机。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国外的报道无非是村民们醒悟之前牧童在山上说狼来了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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