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含羞草

一一写给容的一封信

     容，你还记得窗台上的那株含羞草吗，因为它当初长的纤瘦细小，养它的是一个象僧人盛饭的小钵。它的真正主人不是我们，是院里那个个头长得象邓小平的程老师。他博学又博爱，还喜欢养养花草，这钵含羞草原本养在他门前的阳台上。我们搬来跟他做邻居不几天，他就把这钵含羞草送给了我们，并亲自捧着放置在我们的窗台上，因为它是喜欢阳光的植物。程老为什么送我们含羞草?，他有什么寓意没有，我不知道，但你知道他一直以来，在默默地关心着我们俩，送这个，多多少少含有祝福我们白头到老的意思吧，这点倒是可以肯定的。

     容，你成了这间新屋的女主人。从此，这株含羞草就生长在我们房门旁边的窗台上，成为我们夕阳红爱情的见证物。它也是我们搬进新居后迎来的第一个小客人，你象逗小孩一样天天逗它，伸出指头去拨弄它象羽状的叶片，感到新奇又好玩。这草也怪，一触碰到它，舒展的叶片立刻合拢，紧接着整个叶片就垂了下来。但隔不了多久它又会慢慢复原。

世界真奇妙，一棵小草，它没有大脑，身上也没有神经系统，却自我保护意识这么强，成了碰不得的神草。它算是大自然中的精灵吧，它的收合，是为免受风雨摧折的应急反应吗? 我好奇，上网查了查，果然是这样。原来，在含羞草叶柄的基部，有一个充满水份的薄壁细胞组织一一叶枕。叶片一旦被触动，叶枕下部细胞里的水份会立即向上部和两侧流去，于是，叶枕下部就象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立马干瘪，叶柄也就下垂了。含羞草还有一怪，它居然学人的样，养成夜睡晨起的生活习性。只不过这一现象，是以叶片的闭合运动表现出来的。

容，你给我说过，你的心曾经受过伤，所以，你也象含羞草那样学会了保护自已。窗台上的含羞草虽然弱小，却表现出强健的生命力，那青翠的绿，不仅演绎着生命，还点缀着我们的生活，见证了我俩情感生活的点点滴滴。

窗台的下方安放有一个长沙发，我俩每天坐在上面吃饭和看电视。这棵含羞草象个顽皮的小孩，躲在窗角，既偷窥过我们在餐桌旁边秀的恩爱。还凝听过我们发生龃龉后言语上的交锋。此外，它还曾有过怨愤，我把每天为你洗的衣裳晾挂在它的前方，遮挡去它需要的阳光。它象个忠诚的门卫，清晨，目送我们双双去晨练。入夜，颔首笑迎我们手挽手归来。

容，我们身边没有儿女，我们就象养育儿女一样，养育着这棵含羞草。我们不仅每天给它浇水，还时不时给它‘喂’奶。之前，我们用过的酸奶杯子都扔了，一天，你对我说，扔了可惜，涮一涮倒入钵内多好。你象爱护自已儿女一样爱护着这株含羞草。你的爱心岂止表现在这点上，我们有了剩饭，你常常不怕麻烦，端去院里的大渔池喂金鱼，我戏称你是‘鱼妈妈’。从厨房的窗子望出去，你见饿瘦身子的母猫，带着两个仔猫在觅食，你动了恻隐，扔过去一条鱼干，猫吃完，再扔过去一条，可是太咸，猫不吃了。我谑你叫‘猫奶奶’。

我们俩都从来没有养过含羞草。盛夏里，只知道每天给它根部浇水，不知道叶片和技干上也应喷点水，它喜欢的是一个湿润的环境。即使浇水，也应浇隔夜水，因为刚放出的自来水含氯，不利花草的生长。许是水浇的过多，挨着根部的叶片突然泛黄，是你及时发现，提醒我少浇一点。慢慢的，我们有了经验，象婴儿般呵护的这钵含羞草长势转好，技干不断往上冲，分岔的四根技干向四方疯长，叶片自然也多起来。我这才发现，含羞草的技干上，象人的皮肤遍生茸毛，组成一道保护屏障。

我们不愿小钵里长出个大姚明，你提议修剪它。于是，我拿起剪刀，‘咔、咔’几下，遏制了它的长高。剪时你特别关照: 有花蕾的技节留下。说来奇怪，这棵普普通通的含羞草，在我们的精心呵护下，它居然有了灵性。容，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我们在故弄玄虚，蛊惑世人，它真的就发生在我们身边的那些日子里，你都真真切切地看见了，我没有说谎吧?

说它具有灵性，是它用它特有的表达方式，在与我们共同相处的一百天里，对我们情感生活中发生的波波澜澜，它也参与了话语权。

现在我也记不准确切的日子，大约是含羞草来我家的第六十天吧，它第一次给我们了一个意外的惊喜，靠阳台一侧的技头上绽出两朵艳丽的小花，粉色中带点紫，它不是由花瓣组成，而是由无数根短绒线组成的小绒球。美丽极了，象两颗并蒂而生的紫樱桃。这花，是我晨起时第一个看见，它的绽放整整酝酿了一个晚上，宛如诞生的婴儿，好不容易才听到她一声令人惊喜的啼叫。我在儿时就见过含羞草，但不知道它会开花，而且花开的如此美丽可爱。容，我急着让你分享这个惊喜，你一起床，就拽你来窗前观赏，你十分兴奋，忙掏出手机，把它拍摄下来，成为珍贵的历史镜头，还把它贴到网上。记得我曾对你说过，这两朵紧挨在一起的花，就象征相爱中的我俩。

后来，我们在生活中有了一些嗑嗑碰碰，这本来是恋人磨合期常有的现象。可是，有些想法却无形中被人为放大，你总是缺乏一种安全感，对我们相伴终老没有信心，而且，想在物质上找点平衡。容，你这么做，多少触碰到我的底线，表面看，你是在争取做主妇的权利，实质上，这是两种人生观、价值观的碰撞，擦出火花是在所难免的了。

这期间含羞草又开出了两朵花，却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者距离拉的老远。我好象提醒你注意过，说，容，你看，花都知道我们在闹别扭。最后，还是我的真诚打动了你，我们之间又恩恩爱爱起来。你的病忌冷忌风，我百般的呵护你，主动担起大半家务，让你十分感动。每晚深夜你要呛咳好几次，我‘扑、扑’的拍背声，客厅的含羞草看不见，这提痰的声音总听见了吧。这些作为，不是做秀，是出于真心爱你。说含羞草是有灵性的小草，是因为我们两人的情感起伏能感应到它，容，你亲眼看见了的，我们合好如初后它一下就绽放出八朵花，四根技杆上都有，之前，只是两朵两朵的开，一下开这么多，这么繁，真是喜煞人! 第二天早晨你去数，又多出一朵，成了九朵。容，你相信天意一说，这‘九’，不就是寓意我俩感情的长长久久吗。

如今，我们这钵含羞草早巳进入仲秋，浅绿的技干变成浅褐，本来就不直挺的枝杆越发弯曲，明显的现出老态。它再也不开花，但技头上却有两处结出小豆荚似的果实，七、八个小豆荚挤在一起，拼出一朵花的形状，虽不好看，总也象花，小豆荚呈淡绿色，它们上面都长满浅棕色的刺毛。据说，含羞草是一年生草本植物。那两朵含籽的种子‘花’，已孕育出它的新的生命。还听说，含羞草全草可以入药，有安神镇静，止血收敛，散瘀去痛的功效。

容，我们要不要把含羞草结籽的小豆荚采撷下来? 一枚小豆荚里，有一粒种子。我们只要留下一枚小豆荚，等你回来，开春播下，就可以保证明年的春天里，我们的窗台上又会出现一钵新的含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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