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卢楠 于 2012-5-27 20:35 编辑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蝶恋花.欧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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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霏霏,花雨如梦。我走在古老的石巷,雨点将纷扬的花瓣沾在我的发梢,我瘦削的双肩……脚步细碎,印在一地的花瓣上,听到那香艳骨髓的破裂声,带着浓浓的血红气息……我骇惧不已,脚步悸然收回。我很迷茫,很痛苦,望着阴暗的天宇,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前行。
远远的,看见沁枫含笑行来,怀里抱着一束美丽的鲜花。“芸,来吧,我爱你啊!”他唇边的笑意温暖得如春阳的明媚,他疼惜的眼神足可以融化我全部的身心。
我不由自主地奔过去,让他温情脉脉地拥着。他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将鲜花举到了我眼前,那是开得极其丰盈的龙爪黄菊,我一生最迷恋的花朵。“芸,我们厮守终生,永不分离!”他用他迷人的声音向我呢喃。我醉了,醉在他炽热的身躯里,醉在他浓烈的气息里。
忽然,他的脸颊肌肉开始痛苦地抽搐着,他迷茫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膛。我惊恐地尖叫起来,天啊,我看到一柄雪亮的匕首从他的胸膛里刺出来,锋利的匕首尖上滴着浓稠的血液。那匕首忽然暴长,象疾电一样射进了我的胸膛。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绞痛难忍,血液在锋刃上奔涌如河……龙爪黄菊在他手上瞬间枯萎了,花瓣散作鹅毛般的大雪,随疾风飞扬,飘飘洒洒……他用哆嗦的双手拢着我的脸,无限痛苦地望着我,无限怜悯地望着我。我们以这样痛苦对望的姿势倒在了花瓣铺满的石径上……“芸,对不起……”他流泪了,眼角渗出的竟然是殷红的血迹……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狂笑,一回头,却见雨兰手握匕首,一边泪如泉涌,一边纵声狂笑。她缓缓走近我们,冷笑着哭泣着,幽幽唱道:
“……
风凄凄
雨涟涟
飞花逐流水啊
冷香度梦残
一袖汉宫秋月
啊
一袖汉宫秋月
……“
边唱,边将那匕首缓缓刺进自己的胸膛……
“雨兰,不要啊——”我惨呼一声。刹那间,风雨飘散,血红飞逝,眼前却是一片昏暗,寝室里安静无息,原来是一场噩梦。
我坐起身来,冷汗淋漓,心有余悸。透过蚊帐,依稀看到雨兰的蚊帐静静地笼罩着,没有丝毫声息。我长长地吐了口气,重新躺下,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了。刚才的噩梦,预示着我们三个怎样的结局?难道我们终究逃不出这情的因果循环,互相伤害到绝情的地步?我该怎么办?看来,是我这朵短暂萦香的昙花该退出的时候了,毕竟爱情是两个人的幸福,我不得不选择退出,把痛苦留给自己一个人,否则,三个人都会痛苦一辈子,这不是我期望的结局!
从此,我尽量避免和沁枫照面,他似乎也心死了,不再来找我;雨兰变得更加忧郁,不知道和沁枫是否和好。但一切对于我来说,不知道比知道好,我只能让自己余下的岁月活得充实,不留给自己一点遗憾。那时,经济问题成了我最头疼的事情,紫薇妹妹住院治疗花去了所有的积蓄,我得继续完成学业,我得挣钱!我学着班上其他同学找了份家教工作,在双休日里辅导一个叫吴玫的小学三年级学生,报酬可以勉强维系我的生活费用。但这还不够,倘若我一年半载不会死去,我得挣下学期的学费。听说许多建筑工地上做小工可以挣不少钱,我便动了心,便用课余时间到一些工地寻找。
这天下午听完讲座,我便出了校门,往城西开发区而去。城西开发区实际上属于旧城改造的范畴,许多商家在此将大片的旧房拆除,建设新的楼房和街道。进入开发区,到处是脚手架和塔吊吊臂,各式工程车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远远望见“巨龙建设工程公司”的横幅挂在围栏上,我便上前,向一个施工员模样的中年人询问。那中年人将我上下打量一番,挥手示意我站到施工区域外等着。他对工人说了几句,便走到我跟前,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说啥?做小工?我是不是听错了?”
我挺挺胸脯说:“一点儿没有错,我就是想做小工。”
他笑了,很慈祥:“算了吧,小姑娘,这里不是好玩的地方,还是回去念你的大学吧!”边说边指指我胸前的校牌。
我暗呼一声“糟糕”,带着校牌找小工做,难怪他不信。我急忙说:“我是真的需要做小工挣学费的!”
“挣学费?你的父母亲不供你上学么?”他更加疑惑。
我咬了咬嘴唇,抑制住伤感的情绪低声说:“父母都去世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才想到做小工,自己挣学费的……”
他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吟片刻道:“我相信你,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到这里来找罪受的。但是,你一个姑娘家,身板又不壮,在我这儿能做啥?”
“我什么都能做啊!”我自信地说。从小,我什么体力活都干,做小工,应该绰绰有余的。
“是吗?”他满脸狐疑,“不是故意委屈你,我这儿现在其他的小工都不缺,就缺搬运工,你能行吗?”
我笑了笑问:“搬运啥啊?”
他指了指几百米外正在拆除的旧房说:“看到那边不正拆除旧房吗?就是将那些旧房的砖头用铁皮车拉到这边的工地上,距离有250米远呢!”
“没有问题!”我拍拍胸脯说,“就让我试试吧?”
“真的没有问题?”他依然不太相信,“如果你真能干下来,我给你高出其他搬运工三分之一的工价!”
说完,向那个矮个子青年人招招手。青年人过来了,问道:“章总,有什么事?”
这个那个叫章总的中年人吩咐道:“你去给这位姑娘拿顶安全帽来。”
矮青年跑到工地里的平房里,一会儿就拿来了一顶黄色的安全帽,递到我手上,象看怪物一样看了我好几眼。
我将安全帽戴上,笑着说:“章总,我可以上工了吗?”
章总呵呵一笑说:“可以可以,只是要注意安全!你跟我来吧。”
他领着我穿过施工现场的空地,来到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旧房前,几个小伙子正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地拉着铁皮车飞奔。他忽然转身问我:“忘记问你了,你叫啥名字?”
“我叫紫芸。”
“紫芸姑娘,如果撑不了就别干了,等我这儿缺其他轻松些的小工时再来吧。”
我未置可否,只是笑了一下,便到旁边推出个铁皮车,飞快地装满砖头,又飞快地拉到工地边倒下,又跑回来继续装……章总在一旁看得傻了眼。
暮色降临了,我被领到了工程部。章总正坐在办公桌前看图纸,见我来了,忙让我坐下,给我倒了杯水,然后看着我,由衷地说:“紫芸姑娘,原以为你是娇生惯养的小姐,想不到你干活还真能吃苦啊!”
我笑着说:“我在农村长大,什么农活我都干过的。”
章总沉吟了半晌,眼里弥漫起一丝痛苦。他叹口气说:“唉,相比之下,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可差远了!除了花他老爸的钱,他什么都不会干,真是……”他忽然打住了,似乎觉得在我面前提这些有些唐突。
我笑了笑,说:“章总,您也挺忙的,我就不再打扰了。”起身便要离开。
他站起来,笑容很温暖:“好的,你快回学校去吧,别耽误学习啊!”
离开工程部,身后还隐约传来他的叹息声。我心里便生出一丝猜测,这个章总的儿子是干啥的?是不是油头粉面的花花公子啊?
第二天下起了绵绵细雨,我还是按时来到工地。章总见到我也没有感觉诧异,只是一再叮嘱我天雨路滑,注意安全。的确,道路的泥泞让我苦不堪言,拉着铁皮车很是吃力。拉了五六趟,手脚便开始酸软了。天色渐渐暗下来,最后一趟竟然陷在泥坑里,怎么也拉不出来了。我搁下铁皮车,拭了拭额头的汗水,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再弯腰抓起车把,长吸口气,嘿的一声,车竟然被轻松地拉出了泥坑。卸下砖块,放好铁皮车,一抬眼,却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孩子站在面前。一件黑色风衣,一条花格围巾搭在胸前,头发梳理得油光整齐,全身却沾满了泥点,显得滑稽而狼狈。他用一双玩世不恭的眼神狡诘地盯着我,充满了诧异和讥讽意味儿。我愣了一下,礼貌地绕开他向工程部走去。
“紫芸小姐,接受了别人的帮助,连声谢谢都没有么?”身后传来轻轻的责问声,却透着有些发腻的温柔。我惊诧莫名,转身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熟悉的男孩子,觉得这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在这样的地方居然有陌生的男孩子直呼出我的名字。见我惊奇,他咧嘴笑了,将两手揣进风衣兜里,洋洋自得地看着我。
我脑袋里一下子转了无数个圈,瞬间便明白是他在我拉铁皮车出泥坑时搭了把力,怪不得那么轻松呢。我释然,歉然一笑道:“对不起,原来是你帮了我一把。谢谢你了!”
他得意地继续等待我的下文,见我不再说什么,眼里马上涌出一丝不满:“就这么简单?我说紫芸小姐,你看看你的杰作,”他拂了拂沾满泥点风衣,抢白道,“至少你得问问你眼前这俊男的名字吧?或者还应该有更实质性的道谢行动吧?”
一丝不快弥漫在心头,但瞧瞧他一身泥点的狼狈相,心里还是有些歉意。我想了想说:“好吧,请问眼前这位俊男的大名啊?你需要我怎么感谢你呢?”我将“俊男”加重了语气,含着隐约的嘲弄成分。
他不以为怪,得意地笑了。“这还差不多。我嘛……”他清清嗓子,故作神秘地说,“你眼前这位俊男来自科技学院,人称‘玉树临风、讨人喜欢、人见人爱’的‘玉面侠客’章寒,至于怎么谢嘛……”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别了我一眼:“别不相信!我们学院那些女孩子就这么说的!你不知道,成天围着我转的女孩子少说也一个加强排,可我就瞧不上她们!”说着还将围巾甩了甩,得意的神情让我厌恶。
“章寒,你又跑到工地来干什么?上周才给你的钱又花光了?”一个声音怒责道。回头一看是章总,一脸的怒气。我恍然明白了,原来他就是章总那“不争气”的儿子啊!
章寒脸色铁青,抗声道:“你怎么这么霸道,你的工地我就不能来吗?我找紫芸还不行吗?”
章总一下子噎住了,满眼狐疑地瞧着我。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掉头就往工地外走。我最讨厌别人拿我当挡箭牌使。
工地围墙外边,章寒追上来,横蛮地拦住了我:“紫芸,就这么走了还不成!”
我恼怒地说:“你还想怎么样?”
他笑得有些油滑:“也不怎么,就是想向你讨个感谢!”
我啼笑皆非,遇上这个难缠的无赖真是倒霉透顶。我嘲讽道:“你需要什么样的感谢呢?”
他将左手揣在风衣兜里,边踱步右手边轻轻挠着头皮,故作深思的样子。“让我想想啊,想想……”他像下定决心的样子,“这样吧,也不难为你,你就请我喝杯咖啡吧,那家‘野蔷薇咖啡厅’就行了。”他眼神里透出的坏让人难受。
这个简单,我掏出一张五元币递到他面前:“喏,‘野蔷薇咖啡厅’一杯‘加由山’咖啡五元,你喝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