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电话铃声在寂静中突然响起,把雍大雅吓了一跳。办公室共有两部电话,这部电话放在吴建华的办公桌上,吴建华的办公桌和雍大雅的办公桌面对面靠在一起,雍大雅不用起身伸手就能拿到,打这部电话的大多是找他的,但电话铃响他从来不接,淮海起初不知道他的这个作派,一次电话铃响了好一阵,雍大雅回头看了看淮海,说:“接电话,没听见电话响吗?” 这天,办公室里又是只有淮海和雍大雅两人,他正在写材料,听到电话铃声赶紧站起来准备去接电话,孟心洁从外面走了进来,说:“你忙吧,让我来。” 孟心洁拿起话筒,问:“找谁?哦,他在。请你稍等——淮海,找你的,是个女的,说是你的战友——可能她记不得我了。” 淮海接过电话,问:“是虞娜吗?什么?真没想到!——你在哪里?好,我马上就到。” 淮海放下电话,对雍大雅说:“外地来了一个战友,我到宾馆去一下,有急事给我打电话。”随手在台历上写下宾馆房间的电话号码。 孟心洁问:“是你南京那个女战友吧?” 淮海说:“不是。从北京来的。” 雍大雅问:“招商场案的《调查报告》搞好了吗?” 淮海说:“差不多了,我想重抄一遍,先给你看吧。”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字材料,交给雍大雅。 淮海匆匆忙忙赶到宾馆,找到3号楼,在301房间门前停住,让猛烈跳动的心平静一下,然后敲了敲虚掩的门。门无声地开了,曙光穿着夏季军便服出现在门口。他们凝眸相视,许久没有说话,都仿佛在辨认:这就是这漫长岁月里我一直苦苦思念的那个人吗?过了一会儿,淮海轻声说:“曙光,你好吗?”曙光脸上露出了微笑,仿佛初醒似的,也轻声说:“淮海,进来吧。”淮海走进房间,曙光关上门,然后转过身,一把将淮海抱住,脸贴在淮海胸前,淮海也紧紧将她抱住。 “淮海,这是真的吗?这么多年,我就常常这样在梦中和你相见。”她在淮海怀里说,声音有些哽咽。 淮海用手指撩着她的头发,说:“是啊,真像在梦中。” 淮海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曙光将一杯早已泡好的茶端给淮海,也在淮海对面的床边坐下,说:“现在让我好好看看你。” 淮海搔了搔头发,又抹了一下疲倦的脸,笑着不好意思地说:“你刚才不是看过了吗?” 曙光还在仔细看着他,说:“淮海,你瘦了,多了一副眼镜,头发也长了。真像一个教授,显得很儒雅。” 淮海说:“最近工作太忙,头发也没时间理。” 他也在看着曙光,曙光脸上的皮肤柔嫩白晢,没有一点皱纹,身体还像以前那样苗条,丰满的胸脯高高隆起,动作和姿态仍然轻巧、动人、娇美,让淮海想到当初他们偷偷约会时她那种焕发着青春的妩媚。 “你还是那么漂亮!” 她顿时脸上生光,讲话声音有点沙哑,但音调动人。“是真的吗?我可是觉得又老又难看。” 淮海说:“真想不到,千里迢迢你跑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地方来。事先怎么也不说一声,让我有个准备。” 曙光说:“这么多年,我时时想着要来,但总决定不下什么时候来。每年春天,我都想你想得很厉害,昨天夜里,我梦见我们在团部东边的桥上相遇,我喊你,你不理我,醒来后就一直想着我们那时的事,无法控制,巴不得天亮,就乘飞机来了。淮海,我这次来除了想见你,还很想见见你夫人,你能帮我安排吗?” 淮海说:“可以,你不说我也要带她来看你。” 曙光说:“不,我到你家里去,我还很想看看你生活的环境。” 淮海说:“明天是星期天,我来带你到我家去吧。” 晚上回到家,淮海在心里考虑着怎样对花枝讲这件事,他和曙光以前的事,他早就都对花枝讲过。花枝也没有介意,这毕竟是他认识她以前的事,她没有理由责怪他,但现在他过去的情人千里迢迢专程从北京来看他,还要到他们家里来,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他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气对花枝说:“外地来了一个战友,明天要来家里看看。” “那明天就在家里吃顿便饭吧。” 他的话并没有引起花枝的注意,于是他又说:“是个女战友。” 花枝仍然没有在意,随口问道:“是你在宣传队的女战友吧。” 淮海说:“不是,是从北京来的。” “北京来的?哦,”花枝转脸看着淮海。“是宋曙光?她怎么到这儿来了,是来看你的吧?” 淮海说:“我不知道,可能是来出差的吧,也可能是来看蔚兰的。” 花枝说:“不会吧,是专程来看你的。” 淮海说:“可能是来看我的,但肯定不是专程来的。” 花枝说:“好吧,我也正想见见你的旧日情人究竟长得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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