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问良知

拷问良知
                                 文/独孤憔夫

       记得这么一个故事，具体时间和地点都忘了，故事里人物的名字也忘了，只记得这件事是发生在美国。抢匪在银行里抢劫时，警察赶到了现场，抢匪随即控制了一位年轻的母亲和她年仅七八岁的儿子，以杀了他们母子俩为要挟，要求警察立即撤走包围银行的警察，并让他乘车安全离开。闻讯而来的记者，手中的摄像机和照相机，同时对准了劫匪和那被挟持的母子。

       银行对面高楼上的窗户后面，已有几条狙击步枪锁定了抢匪，现场指挥却左右为难地衡量着怎么让狙击手把抢匪击毙，而不会对那对母子造成过多伤害。现场指挥非常清楚抢匪被击毙后，那血腥的场面会像魔鬼一样纠缠那个小孩一生。如果不击毙抢匪，那对母子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经过慎重考虑，现场指挥让围观的记者远离银行门口后，果断地下达了击毙命令。接下来才是故事最精彩的部分。

       抢匪被击毙后，现场指挥第一个冲进了银行大厅，随即抱起处在极度惊恐中的小男孩，冲出了银行大门，面对潮水般涌上来的记者，大声说道；演习结束。随后现场指挥轻轻地吻了吻小男孩的额头说，谢谢你的勇敢和聪明，使我们这次演习顺利而圆满的结束。我们会给予你奖励的。在那一刻所有的摄像机和相机都垂下了镜头。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一直到人们把这个事件忘掉为止，没有一家媒体报道过这件事。那个小男孩在以后很长的日子里，还在期待着那份奖赏。

       一位中国工程师在阿富汗战争中遇难，国内的家属在尽最大地努力来掩盖这件事，不让死者八十八岁高龄的老母亲知道。可众多记者手持着摄像机和相机，跑到乡下，冲进老人的家中，用镜头对着老人问，她的儿子死在了异国，她有什么感受？镜头和图片只记录下了，那位八十八岁高龄老人扭曲的面孔和撕心裂肺的哭声。

       南方，少年家的房子被洪水冲走了，少年和他的母亲在绝望地痛哭。摄影师用镜头对着他们母子两个，高声喊道，抬起头，看镜头，别动，好，就这姿势，好好好。在一片镜头的闪光中，那对已经两三天没吃一点东西的母子，昏厥在在地。可采访车上那成包的矿泉水，一箱箱的方便面，在静静地谛听着什么。

      我们的媒体，为了拍摄到藏羚羊奔跑的镜头，摄影者和他带来的雇工，一次次把上万只藏羚羊轰起来奔跑，那时正是母羚羊怀孕待产的季节。几个小时的折腾过后，母羚羊瘫倒了一片，流产掉的小羚羊的尸体，绵延了好几里。后来那篇摄影作品获得了很高、很多的奖项、奖励。只是获奖的作品中没有看到一只流产的小羚羊的尸体。

       上海浦东机场。从泰国普吉岛飞来的航班降落，一对推着手推车的外国夫妇出现在接机口，手推车里坐着两个小孩。他们四个人身上还穿着游泳衣，外面裹着蓝色薄毯，他们来自海啸第一现场。一出机场，机场外所有记者就蜂拥围堵了上来，各种问题，各种口音。那一刻他们没有感觉到死里逃生的欣慰，反倒感觉又是一次人和机器的海啸袭来。

       我没有太多的关注过国外媒体记者，是用什么心态和行为对待灾难中的生命的。但是作为国内的一些媒体记者，在对待灾难中的生命的行为和态度，不仅仅是令人厌恶、作呕，更会让人不齿。

       记者是一种职业，但不是一种让人向冷血动物学习的工作。这种职业更加能够拷问道德良知，也更能让从事这种职业的人，扪心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