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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失
刘晓民(004)
一
“上七丘,下七丘,就在中间的七七丘......得挖出个金菩萨才划得来!”
永保想着,又是一锄下去。真倒霉!这烂树蔸在三块地的地角,三户人家都不肯挖,又都嫌树蔸碍事,摸扑克牌比大小,永保运气差。挖下去的锄头嚓的一响,妈的,倒霉,挖着石头了。用力一掏,掏出个暗黄的东西。永保眼直了,眼珠儿定住了,这是什么呀!我的天!这不就是金菩萨吗!永保以最快的速度飞脚入坑,将金菩萨踩入土里,尽量抑着,不使胸膛起伏。扫视四周,没人瞧见。颤抖着坐在坑沿,装出休息的样子,手伸向泥土。上七丘,上面是邻村的一大片田;下七丘,下面是村里的许多田,虽未成片;中间的七七丘,邻着这三亩多地的,是大片大片的田。传说竟是真的,真有金菩萨,就埋在这树蔸下,如今是我的了!猛地将金菩萨扒出土,紧抓在手里,沉甸甸的,该值多少钱啊!急忙放入裤袋,手仍抓着。右手取了锄,起身,肩锄回家。
入屋,关好门,急不可耐的掏出金菩萨,用手擦几下,看清,是个笑哈哈的金娃娃,背面刻着“吉祥”。永保浑身震颤,激动的不知怎么好。再也不住这窄屋了,楼房,一般的楼房,不要顶好的,人要知足。不种地了,做小买卖,开店也行。妻子也不用打工了,回来。孩子......才想到早二天去了岳父家的孩子,门外的响动使他回过神来,连忙将金菩萨放入兜里。
捉迷藏的二娃见永保带了东西回家,偷偷来到门边,从门缝里看。捉二娃的三娃、小福见了,也过来看。见永保转身,便都散开,在门边等。
“做什么,顽去。”永保开门,见是小孩,说道。
“保叔,拿什么回来了?”
“什么也没。哦!是扑克牌!扑克牌!”
“我看见了,象人模样儿。”
“是金菩萨!”大一点的小福道。
“瞎说!”
黄昏时,便陆续有人来,问金菩萨。永保一概否认。
睡前,搬捆柴将破窗户堵上。检查各处门栓,不放心,用桌啊、凳啊,通通抵好。
坐下来,想。想金菩萨藏在那里好。床铺下,箱子里,太俗!挖个坑,自然有痕迹,但可以睡在上面。要不放到梁上去?想一想,又担心被老鼠碰下来。要不把金菩萨埋到屋外,然后锁了箱子、柜子,装出是藏在屋里的样子。——这样做不是说我得了金菩萨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于是便起身,把桌啊、凳啊,都搬开。要搬那捆柴时,犹豫了,窗户堵不堵呢?
窗户不堵,索性门也不拴,这样别人便以为我没得金菩萨。想想又觉不行,金菩萨太重要了!
门仍拴着,窗户仍堵着。永保坐在床沿上,想。
想了半天,觉得藏到什么地方都不妥。直到凌晨三点多,终于想出个万全的法子——不睡了,再守三点多钟,天就会亮。
第二天,早饭后,将金菩萨带在身上,为掩人耳目,仍去挖树蔸。
心不在焉地赶到地边,一惊:昨天下午才挖一半的树蔸,已被挖起来了。急步过去,发觉坑也大了许多。
于是回去。到刘木匠屋前,木匠他娘急步走近,表情怪异。
永保便疑,驻步。
“永保啊,我昨夜看见活鬼了,就在田边那土里。一会儿亮了,是鬼火,又灭了。又亮了,灭了。后来又亮,又灭。地周围也好象有影子。唉!火眼越来越低,活见鬼了!”
木匠娘眼不好使,永保知道。
永保觉得不回去好,刚才来时不断有人问,到屋里问的人会更多,想想去锄二里外的红薯草。
中午回家,屋里有七八个人等着。瞥见何老倌与金龙也在里面,永保便有些不安。树蔸旁的另二块地,他们各一块。
果然,其它人都走后,二人还不走,仍说笑着探问、盘问、套问。
直到下午,永保终于发怒。二人便悻离了。
永保原本打算待上几天,待自己想出极妥善的卖法,而那时别人又不怎么关心了,好悄悄卖掉。此时,改变主意,寻思着怎样尽快将金菩萨脱手。
吃过晚饭,洗脚上床,仍想着怎样卖掉金菩萨。
想着想着,忽见房门打开,许多人闯进来。前面的是金龙、何老倌,后面的皆不认识。
金龙带了绳子,与人来捆永保。何老倌和另几个便四处翻找。
永保大怒,和金龙扭打起来,身上的金菩萨忽然掉出来,接着便被人抢在手里。
永保急了,操起墙边锄头,照抢金菩萨的人就是一下,把那人的眼珠子打得飞溅出来。
金龙红了眼,挥扁担打向永保。永保又是一锄,打在金龙脑袋上,金龙登时死了。
众人一起发怒,扁担、锄头、木棍一齐打向永保。
永保骇极,知道自己要死了,大叫起来。
然而才“唉”出声,嘴便定住:灯还亮着,眼前一个人也没有,门拴着呢!
因没脱衣,身上觉热,寻思坐在床上易睡,索性起来,坐到凳上。看表,刚过一点,熄了灯,将双手笼在袖里。
迷糊了一会,又见有黑影偷东西,悄悄东翻西找的。永保想:“昨晚一夜没睡,弄得人恍恍惚惚的,尽做梦。”猛地醒悟,大喊捉贼,同时将灯扯亮。
贼迅捷夺门而逃。
永保高喊着捉贼,才要追出门,忽悟,立时止步,回到屋里。堵窗户的柴捆已被挪开,想是贼进来后,又拔了门拴,打开门,预先备好逃路。
被喊醒的邻居纷纷起来,开门,来至永保家,问金菩萨偷走了没有。见永保不急,知道还在,便问金菩萨藏在那里。有的说藏在屋外,永保赌咒发誓,说屋外没有。有的说藏在屋内,永保说屋内由你们找,本来没这东西。
与永保关系好的邻居,果真在屋里翻找起来。窄窄的二间屋,家具又少,却是好找。细细地连地皮都瞧过几遍,也没瞧着金菩萨的影子。
小褔道:“保叔你站起来!”
板凳上的永保便起身。小褔忽地在他裆里摸了一把,却没有。
永保搓着手,笑众人道:“小孩子的话也信!”
忽然“啪”地一晌,吓了众人一跳。拍巴掌的四佬道:“我知道在那里了!”
众人便问。
四佬道:“我先不说,写在纸上,看你们谁还能猜出。”说着便取了书桌上小孩的作业本,写在背面。
王厚生要过作业本,看了,说道:“原来是藏在......”四佬急忙捂住他的嘴。
来保要过一看,点头道:“还是四佬脑子活!”又道“四佬你是看见了,要不怎么会知道。”
永保心怯,便夺作业本。刚一抬臂,四佬眼尖,道:“让我说中了,果然在这里!”一把摸着永保右腋窝里的金菩萨。
永保本想钱到手,存入银行之后才说出来,如今没法,只得左手掏出金菩萨。看作业本背面,上写:“哄他,看能不能哄出来。”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金菩萨上。
四佬:“怪不得那块地上就一根大树。”
伍老倌:“难怪那儿年年收成好,果然是有灵气的!”
大柱真心实意地对永保道:“卖了,把钱存到银行里,就不用担心。”
于是大伙便议论着黄金的价格,有的便去取秤。一个个全都象吃了兴奋剂,毫无睡意。
到吃早饭的时候,一辆摩托开到永保屋前,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肥胖,腆着个大肚子,西装、邻带、皮鞋。女的娇小,年近三十,比男的小着好几岁,白肤,瓜子脸,金耳环、金戒指、金项链。男女是来买金菩萨的。
永保见到女的,一怔。女的曾是永保表嫂,二年前,因心给了眼前这位男士,而身还属永保表兄,导致她娘家与永保表兄家发生械斗。永保自是坚决站在表兄的队伍里,因而两人有隙。
女的见到永保,认出来。双方为了买与卖,只做不认识。
永保要看男女带的钱。女的说没带钱,今天只看货。永保犹豫了一会,还是拿出金菩萨给男女看。
女的先接在手,细细地看,然后叫永保好好藏着,等几天来买。忽见对面一栋正建的楼房打串梁,在装模,便无缘无故地咯咯笑,接着哈哈大笑,直笑得直不起腰来,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众人莫名其妙,都望着她,象瞧着个怪物。而女的又不象发神经。
女的好不容易止住笑,叫张口结舌的男人掏纸笔。
男的回过神,确认女人没中邪,掏出纸笔,不解其意。
女的背着众人眼光,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字。又向永保讨个塑料袋,包好纸条,拿着走向那栋楼房。
众人觉得这稀奇不亚于金菩萨,都跟着女人走。
女人到楼房前,请瓦匠将塑料袋垫在槽底,瓦匠照做了。
女人看着水泥、沙卵压住塑袋,铺满一槽,会心的笑。又看着用了振动机,水泥沙卵固了,方与男的上了摩托,一溜烟去了。
众人都纷纷议论这女人古怪。
这时金龙、何老倌来了。金龙直接向永保开口,要三人分卖了金菩萨之后的钱。
永保认为,虽说树蔸是在三块地的地角,但金菩萨是自己一个人挖到的,应该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不管金龙怎么说,何老倌怎么帮腔,只是不答应。
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因为谈不拢,空气终于紧张起来。争到后来,空气中便有了火药味。胆小的瞧着情形不对,为免受池鱼之殃,及早避开。
天气本来热,是容易使人上火的,尽管旁边的人不断泼凉水降温。然而不济事,当金龙一抬手,要指着永保数说的时候,不想却戳着永保的眼睛,于是导火索终于点燃了。
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格斗,又持了椅子与扁担,旁边的人只得一边说着不要打,一边跑开。毕竟自己的脑袋第一要紧。
让那些看着出了事故便嘴里说着可惜而心里觉着刺激的快意的旁观者失望的是,战争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两人身上的血都流出来的时候,竟然不约而同的住了手。
二人都觉得再打下去没多大意思,打死了,啥都没了。存了这心思,就自然只在形式上与嘴上历害,在同时住手的那一刻,都还扎着马步,二手持着武器,嘴里嚷着:“你敢再动手,你敢再动手!”又都清楚,再动手自己也没好果子吃,因而都没敢再动手。但又都觉得不好意思就这样对嚷下去,伸出的拳头就又越凑越近。此时力壮的邻居已近身,二人便被分隔开来。
邻居彦伯颤巍巍走进屋,连何老倌在内,一顿数落。又劝永保,他们毕竟沾着,再说又有这么多,不如分些。
永保说已应了各给他们十分之一,但他们还不知足。
何老倌说他们并未要均分,让永保多得一份,他们只是各分十分之三,可永保都不肯。
彦伯便道:“要不折中,永保分一半,你们各分四分之一。”
何老倌、金龙都假意不肯,经众人一说,便说作出让步。于是众人一齐把眼光投向永保。
永保本不肯,此时只得咬牙道:“先卖了金菩萨再说。”
就在争议将要划上句号之际,浑身是汗的四虎子急步进屋,说要算他一份。原来其中一块地是他的,现被何老倌租着。他在亲戚家做瓦匠活,今早才听得这事,心急如火燎的赶了来。
三人都觉得分得少了点,如何又想再将到嘴的肉匀出来,因而便搜罗出种种理由来。
四虎子见沾不上份,便欲从阵地薄弱些的何老倌那里突破缺口,说地本是他的,应由他替分何老倌那一份。
何老倌却强硬:“地以前是黄老倌的,你会不会将你那份让与他?如今是我种着地,自然该我分。”
“是租,不是你的地!”
二人争起来。彦伯唯肯再发生流血事件,连忙喝止住。
四虎子说不替也成,就算何老倌也沾着那地,也得二人平分那四分之一。
彦伯:“这也有道理。把眼望何老倌。”
何老倌急道:“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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