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浩渺(上)
文/乞颜若风
内容摘要:电光石火间,大风突然觉得王主任前面的天空一闪,接着一片光亮,他从椅子上弹起来,扑向窗口。只见夜空中,我国某新型运载火箭划出一道雪亮的尾迹,直刺苍穹。那里星汉灿烂,星空浩渺……
走着走着不小心就走丢了。你有没有过抬头仰望星空,试图得到命运之星指引的经历?或者,就让我们凝神静气,听从内心的召唤吧。
这时,大风听见了一声高亢、辽远的军号声。
束河古镇是一个人造景点。其实很多古镇都是出自今人之手的人造景点。人们熙来攘往摩肩接踵,在修新如旧的建筑、街道以及一听就是杜撰出来的掌故、传闻中穿梭。路边不管是店铺还是小摊儿,千篇一律摆满从中国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来的旅游纪念品。
当头戴花冠肩裹披肩的简在一间缅玉店流连忘返的时候,大风百无聊赖地蹩到对过的一个旧书摊,蹲地上随手翻捡起来。突然,他似乎感到有一缕星光从眼前掠过。就在这时,他听见简在对面铺子门口兴高采烈尖声尖气地唤自己。面对珠宝和包包的女人真可怕,有时简直就像饥肠辘辘的流浪汉见到了抹了黄油的面包。
简跟他的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刚刚走出第三天,玉龙雪山都还没去,大风已经厌倦了。初次见面,她对他说:“请叫我简。”她叫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俩是两个正常的、健康的、相互需要着的男女。而一个洋名儿不过提示着她可能的外资或合资公司的工作背景。在这些地方做事的男女白领,通常都有一个英文名儿,行事做派也比较西化。跟他们身上的刺青和他们手袋中那些或虚头八脑或简洁素净的名片一样,那不过是他们的一个标记或者一个符号,倒不一定说他们就是崇洋媚外。
他俩都说自己加入那个社群不久,跟异性结伴出游还是第一次。她最想去的地儿是最佳外遇地丽江。除了身体健康的证明,其他隐私互不打听。这是那个社群不成文的规矩,也是大家愿意遵循的一条底线。
大风自嘲地想,网海自有颜如玉,外遇何须到丽江。从骨子里,他是排斥用外遇地这样的噱头来给一个旅游城市贴标签的,因为俗。就像那个社群,用自助旅游交友来替代不名誉的外遇,多好。戴上假面具、保持安全社交距离,彼此都感到新奇、放松一些。
“看看你们的前后左右,牢牢记住你们的上铺下铺,因为他们是你的——战友!”空军少校,选培办李干事用提高了八度的声调喊。“战友是什么?战场上,他们是为你挡子弹的人;迷航时,他们是你的坐标!”李干事顿了顿,清清嗓子:“而天上的星星,那就是你们的方向!”大风听同学们私下里说,李干事原本是歼击航空兵师的飞行中队长,我军优秀的歼-7飞行员。在一次夜航训练时,他的僚机不明原因地发生了机毁人亡的坠机事故。调查组事后认定,坠机可能是因为疲劳引起的错觉所致,排除了长机的责任。但中队长本人深陷自责,长久不能自拔。经过多次心理干预都不能奏效,最后航医鉴定他已经不适合飞行。终于,他被停飞了,并被调往空军驻西北某双一流大学,也就是大风他们这个学校的国防生选培办。
“解放军叔叔——”大风循声环顾四周。“解放军叔叔,看这里,在这儿呢!”大风回头一望,就看见运动员休息室玻璃门门缝后面那张清癯而俏皮的脸,因为贴太紧的缘故,她的鼻子都被挤来歪向了一边,看上去萌萌的。
3公里跑的成绩总是不能达标,他正独自坐看台上黯然神伤、垂头丧气呢,于是没好气地说:“小姑娘一边玩儿去,叔叔正郁闷呢!”“嘻嘻,解放军叔叔,我注意你很久了,你跑步的姿势有问题,身体过于紧张,手臂摆动幅度太大,无谓消耗体能,所以跑不快也跑不久么……”姑娘接着俏皮地说:“弱弱地再问一个问题,难道眼镜叔叔也能报考空军吗?”这次姑娘在玻璃门后用双手夸张地做了个大眼镜。
这是他俩的相识。化工学院的他知道了她叫星,是物理学院的院花。让他感到非常窘迫的是,她不但是个学霸,还是校运会女子3000米跑的冠军。家住祖国西南角的他,听说她家在祖国的东北角。心想乖乖,正好一条对角线的两端呢,咋有点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的感觉呢?
大一下学期,暑假前,大风在中长跑运动健将星的帮助下勉强通过了3公里武装越野测试,同时发现自己恋爱了。暑假中的某一天,正在电脑城自家的公司里帮助别人装机的大风突然瞅见有位女顾客似曾相识,抬眼一望,天啦,是星!她竟然独自从冰城飞了来。就像运动员休息室里的她主动走近不争气的自己。他当即扔下工具当众拥抱了她。
之后他俩腻在一起整整半个月,他陪她去了九寨沟、峨眉山、乐山、青城山,又带她去了太古里、武侯祠、锦里、宽窄巷子,最后在兰桂坊的一间酒吧,酒酣耳热的他在重金属乐器的轰鸣中大着舌头向她诉苦:“我受够了!没错,你知道了,我家有钱……很,很有钱,我的未来,不在……军营。所谓好铁不打钉,当初报考……国防生,压根没想……去当兵,担心念国重,考,考砸了遭人笑话,报考提前批的……国防生,多个机会……而已。我TM后悔呀!”他似乎没察觉到她脸色的变化。继续大着舌头说:“结果,成绩下来,我的分儿高出一本线整整60分呢!”他醉眼迷蒙,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六。“60分呐!不行,我下学期就找,找……选培办,毁,毁约去,我受够了,不,不干了……”突然,他的话戛然而止。原来,她把整整一杯加冰块的伏特加迎面泼他脸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风,把毛巾递我!”简一声唤突然把大风从往事与随想中惊醒。她的神情就像“我要金号毛巾”那个广告里那位刁蛮的老婆。大风突然感到耻辱,不只是为简冲凉竟然不关门,也不止因为自己一路老被呼来唤去,也许自己的存在,自己的迷航、逃避和毁约,本身就是耻辱吧。
旧书摊上吸引他目光的是一本过期的《解放军画报》,大概有四、五成新,封面是几位军人正对着一张展开的图纸在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位首长模样的中年军人,一只手坚定地指向远方。因为穿着士兵款的荒漠迷彩大衣,看不见首长的军衔和军种识别符号。但在他身后,正对镜头的方向,大风分明看见了一位女空军上尉英姿飒爽的侧影。那是星。他终生难忘的初恋情人。
经过大二一学期的蘑菇,当文化成绩也出现了三门挂科,医院最终出具了精神抑郁的鉴定报告后。选培办报上级同意,批准了大风退出预备军官序列、留级换专业的请求。
大风跟国家毁约的代价不是失去学籍而是永失所爱。“我爱的是预备军官大风,不是跟人民军队耍赖皮的富二代大风。”星平静地对他说,充满未来女物理学家的冷静与理性。
2020.7.14初稿,2021.12.22修改于成都浣花溪畔风-叶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