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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写,不停下 于 2018-7-1 23:52 编辑
苍白的月光从小窗渗进来,瞥了眼怀表,十一点半了。我作为2046诊所的一名心理医生却还没能下班。
历经五个小时,换了无数种方法,眼前的人依旧呆滞地望着前方,这么久的工作,还是没能让这个男人开口,这么棘手的患者,我是第一次遇到。老旧的吊灯洒出昏暗的光,映的男人愈发像一座石像,安静得让人怎么也联想不到这是一个患有狂躁症的杀人魔头。
“医生,求你快点吧,外面的警察等得不耐烦了,咱们该走了,一直赖着也不是个事儿。”这是小六第四次催促我了,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收起桌上的材料向门口走去。走着走着,越想越觉得这个很老实的农民怎么可能犯这种事,不会是被人陷害的吧,便打转回去贴着防护栏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们是真的想帮你,希望你能配合一下,现在这个时候,能帮你的也只有我们了。”说着,我缓缓地向他伸过手,这在工作上可是大忌,但直到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失望地抽回手,走出了治疗室。
“医生医生,牛烨招了,他指名要求你去做笔录。”小六在电话里的声音略显兴奋,“你怎么弄的啊,之前好多心理医生和专家都搞不定,你教教我呗。”我糊弄过去,望望床头的闹钟,七点十分,感叹了一下果然还是年轻人的体力好,昨天折腾这么久骨头都要散架了,哪有小六这样的精神。洗漱之后,走出大楼,回首望望,门牌上的046还是这么醒目,真是疯子的乐园啊,也许只有这种地方才能容得下我这种人吧。
三十分钟后,我踏进了市精神医院的大门。
不管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气氛都让人喘不过气,因为一般来说大部分精神病人在平常时候都很安静,有人路过他们病房时他们也只是隔着厚厚的铁门无声的观察着,幽暗的走道混着时不时的隐约的怪叫声,心理承受能力差的都撑不到走廊的尽头,而这条路的尽头,便是治疗室。随着刺耳的铁门声的响起,一个二十余平米的小屋展现在我面前,斑驳的墙壁上挂者各式捆绑器具,墙角放着几个折叠起的病床,床脚上满是爪痕。当病人突然发病,便会被护工绑到这里进行强制隔离。而我要见的人便在屋子中央,没有任何器具束缚,但这样才可以最大程度降低他的戒备心,导致小**几个护工很是紧张,随时一幅要扑上去的样子。
终于,这个叫牛烨的男人肯和我对视了,黝黑的脸庞,平凡的五官,板寸头,属于那种掉进人海中再也找不到的那一类人。
“你叫牛烨?”虽然早已经了解,不过程序还是要走的。对面的男人顿了顿,随机点了点头。“你对你犯下的河口和学校杀人案有什么想要辩解的么,我会为你进行详细记录作为材料。”“让他们都出去,我和你慢慢说。”男人瞄了瞄我身后的小**护工,眼里透出一丝机警。小六刚想发作,我拉住了他:“出去吧,没啥大事。”小六狠狠盯了牛烨一下,便拉着护工出去了。“河口那个被杀的叫牛智,你们应该清楚吧。”没等我开口,牛烨倒先说起来了。
“对,身上十八处刀伤,外加多处钝器击打,我们发现的时候以为他把哪个黑帮老大的女儿拐卖了,才会下这么黑的手。”“他是我的远方堂哥,我们隔壁村的。”“那请问你杀他的动机是什么?”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按理来说,有这种住的近的亲戚应该交好才是,怎么来的这么大怨气。“没啥,我就是不爽为什么一样大的地,干什么都一样的,凭什么他能住上楼房,我还是住的平房?”我的笔停了下来,因为我有点不敢相信只是因为这一点点物质上的不均就能下如此重手。“我和老婆想了很久,认定他肯定是在玉米里动手脚了,市面上那种撒一点就增大增香的那种药,本来一斤七毛钱的,能卖到八毛二,不赚这些差价,他凭什么比我有钱?我之前找他说药水的事他还不承认,你评评理,我是不是该找他的麻烦?”这个在黄土里劳作的男人,只有谈到他赖以生存的玉米时眼里才会闪出异样的光,不过又很快黯淡下去,“我一辈子很老实,没跟人吵过架,他就是看我好欺负,让我在别人面前丢脸。”
我动了动嘴巴,却没说出来什么,虽然我不是富家出生,但我没想到的是在社会的最底层,在这个号称文明的世界,还是有人为了那莫须有的几毛钱的利润而动杀心,我们眼中的黑暗,在贫穷与无知下被无限放大了。“我就是一个农民,看天吃饭,不是别人搞点小手段就能把我弄翻的。”“但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谁还会要我的玉米?他动了我的命根,我就要他的命!”牛烨越说越兴奋,说到后面开始嘶吼起来,”他想要我的命,我就先要了他的命!”叫着叫着他的瞳孔开始溃散,手脚也开始乱动起来,面容扭曲却伴着恐怖的笑容—他的病受到刺激又发作了。三分钟前还是一个遵循着字字如金的男人现在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直视着他的脸,捏着裤兜里装着的电击棒,只要他有半点冲过来的想法,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电晕。整整半个小时,他咳嗽了一下,缓了过来,而我手上和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趁着他精神虚弱,我赶紧问了一些敏感性的问题。“根据调查,你家里没有精神病史,能说下你的病什么时候开始有类似精神不稳定状态么?”“一定是他给我下药了,肯定是,跟他有了矛盾之后他就给我菜里下药,这个该死的人。”刚冷静下来的牛烨又开始喘气,以往多难的事都能扛下来的汉子,竟然就被这样一点小事逼到精神错乱,在以往根本难以想象。
我赶紧中止了这个话题,和他聊起了他的玉米,不得不说,这些农作物对于这些农民有着无比的诱惑力,待他渐渐安稳下来,我知道其他问题已经问不了了,便整理了一下文件:“我觉得你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今天我对你的笔录只能录到这里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该走了。”
我抬头看了看他,他仿佛又变成了一尊石像,除了沉重的呼吸再也没有其他声音,孤独得让人心酸,我摇了摇头,起身欲走,就在我刚走到门口时,又响起了那个略带沧桑的声音。
“医生,你是个好人,我知道我这辈子是毁了,脑子还有病,估计也是关在精神病院里一辈子,你给我开个证明吧,说我没疯,让我能被一枪毙了痛快点,算做个好事了。”我有些搭不上话,在精神病院过一辈子的确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就算我在心理医生这行上做了这么久也不能保证能在里面熬上一个月,相比来说,犯了大事还是枪毙来的痛快。“我看看吧,能的话尽量。”
“那谢谢医生了,顺便麻烦你跟我老婆说一声,我忍她很久了。”我笑了笑,走出了治疗室。
今天是牛烨执行死刑的日子,枪决,在一帮十恶不赦的坏人中间,他显得有些害怕,但眼神里又充斥着释然。“我相信善恶有报,当时脑子白茫茫一片,回过神来就这样了,就知道我肯定要用命偿。”这是牛烨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可能在平常人眼中他只是一个杀人犯,但在我看来这却是折射出社会低层苟延残喘的人们的写照,让人扼腕。
以上出自 秦姬宏 20170562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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