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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斯诗选二(李景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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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斯诗选二(李景冰 译)

发表于 2014-6-30 15:33:32 阅读模式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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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亚摩尔教堂外部廊壁


科尔特枪制造业曾辉煌一时,
它傲然兴起,庞然而立;展现在
教堂的廊壁,圣亚摩尔区
永远凝定为天竺葵色的日子。

所遗留的是异质的石膏味,
密闭其中的干草味。一棵漆树
在祭坛上,向光生长,在内里。
回声泄出并被孔洞吸收……

其礼拜堂从沉埋中升起,
一星“是”的余烬在“否”的灰里,
其自身:一个呼吸的礼拜堂,
一种无意义之意义痕迹的显现,

不是死火焰的辉光,而是神秘之眼
看到的某物,不是生命的痕迹
而是生命,其自我:可理解的在场
其中它的象征被创造。

它就像古老事物的一种新描述,
马蒂斯在旺斯,远超出于此,
一个新色彩的太阳,比如说,不久它将改变形态
并在每片叶子上铺上幻觉。

礼拜堂升起,其自我,其时代,
一个由空茫构成的文明,
一个被尘封的话语中升起的神圣音节,
这旅程的隧道里出现的第一辆汽车

驶入红宝石的水果之乡,获得的
不只是渴望的买卖,一个农民世界
压迫强壮的农民,通向其
最终严肃性之目的的市场……

最终于他,就是如此散文化的接受,
时代所给予的完满似乎
少于每代人成其自身的要求,
化为现实并如其所是的要求。

科尔特枪制造业与当下无关,
这感染因子,这新的在场
眩目的可塑性,在于礼拜堂
散发着其生动元素的本原,

在那元素的氛围里,
新鲜,清透,嫩绿,
永远起始,因为它是
永远起始的部分。

礼拜堂在圣亚摩尔教堂的墙下
立着,在一种光中,它的自然,
日子,起源,健康和自我。
他走动就像他活着和喜欢的。

(译注:圣亚摩尔教堂源起于科尔特枪制造业,教堂廊壁的雕刻留下了某些当年科特枪制造业的兴盛场景。如今这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教堂还在。)



雄鹿县荷兰人墓地


愤怒的人和狂暴的机械
从地平线的一丝蓝
变成蓝的泛滥,
展开在云团下。
喧嚣淹没轮轴。

而你们,我的同类,在乌黑的处所
敲击不可听闻的骸骨的鼓。

呐喊,嘈杂,
脚步拖曳于空气中。
移动,前进,
轻快的脚步
向前堆积沉重的光明。

而你们,我的同类——旧时的荷兰旗
颤动细微的黑暗。

阳光下密集武器的环,
天空倾身闪亮的枪,
就像声音正从它们自身
成形一句格言,
一个传奇,一种信念。

而你们,我的同类,再次被杀
葬于荒野和空寂的泥土。

旗帜,新发现的天理。
眼下的来福枪变得更严厉。
秋天隆隆的进军中
没有柔软衣袖解脱我们。
命运是当前的暴徒。

而你们,我的同类,躺在你们的时间和地方
皱缩成壳体。

重击的鼓。号角
从有力的心脏喊出。
一种力量的聚集,其叫声
高过最重的金属乐,
就像本能的咒语。

而你们,我的同类,你们享有记忆
却不含我们一丝一毫。

一个结局必然在残忍的胜利中到来,
一个深刻逻辑中的邪恶结局,
其中和平不只是避难,
其中意愿是所有人普通的,
由耗尽的生和死组成。

而你们,我的同类,在老去的韶光里
理解过去不是当前的部分。

曾有其它士兵,其它人民,
太阳般到来,先到的孩子
以及迟到的在夜的荆棘里爬行的流浪汉,
年复一年,最终被挫败,
迷失在睡眠的无知中一无所获。

而你们,我的同类,知道这一刻
不是已成故去的早到的时刻。

然而这些不是生锈的军队,
喧嚣的体能,
好色,壮实。
磨损誓约的风暴
剥夺了太多的权利。

而你们,我的同类,理解你们的孩子
不是你们的孩子,不是你们自己。

谁是苔藓的密友,嘟囔着
远古的魔兽和悍鹰?
这意识里的爆裂声,
这古老自由的噼噼啪啪,
把我们排除在外,它是什么?

而你们,我的同类,你们荒野里的迷狂
曾是天国的荣耀。

自由就像每夜杀死自己的人,
一个不停手的屠夫,
刀子因血而锋利。
军队屠杀自己,
恶魔死在他们的血中。

而你们,我的同类,在失明中注视
新的战士集合新的荣耀。

这是苦难的矿坑——
和平结局只是幻觉,
新生民避开我们陈腐的完美,
找寻他们自己的,直到我们
在遗弃的废墟上野餐。

因而,我的同类,星群,法衣,
闪耀在每一个恢复生机的活着的人身上。

目前这些残暴的进军,
隆隆于秋天的地平线,
隐没,拱起,
以一种超秩序的弧形混沌
向时代的中心挺进。

时间没有耗损在你们精微的神殿里。
不:两者的差异并不那么陡峭。

(译注:这首诗写于二战时期。诗人眼里的战争,是从历史的根源着眼的,超出了当下的正义与非义。)


《岩石》

      I

   七十年后


这是一种幻象:我们曾活过,
活在母亲的房子里,以自己的动作
在空气的自由中安排自己。

注意七十年前的自由,
它不再是空气,房子仍立着,
虽然僵硬在僵硬的空虚中。

甚至影子,我们的和他们的,不再存留。
这些活在头脑里的生命消失了。
它们从未存在……吉它的声音

过去和现在都未存在。荒谬。说过的话
过去和现在都未存在。这是不可信的。
中午田野边的相会就像虚构

就像一个绝望的傻瓜和另一个
拥抱在想入非非的意识中
拥抱在人性古怪的断言里:

这个定理是提供给两位的——,
两个形影在一种太阳的性质中
在太阳自身幸福的设计里。

如同虚无包含一种专长,
一种必要的假设,一种无常
在其永恒之冷中,一种如此被渴望的幻象

于是绿叶出现,覆盖高高的岩石,
于是丁香出现,盛开如洗清的盲眼,
惊呼视野明亮,在视力的诞生中

获得满足。那正在绽放的与麝香
曾鲜活地存在,是一个活生生的不断的存在,
一个特定的存在,即那个宇宙毛胚。


译注:这一节诗由感觉思辨起始,如空气与自由之间的概念换位,至相接的物是人非的“僵硬”感,初读起来感觉关联生涩,似乎不那么贴切。但它还是厘清了某种奇特的差异感吧。以至于之前所历的人生,都失去可以解释的动机和理由。于是人的自我意识,便成了宇宙更普遍意识的体现和个别性。这样的感觉方式,与叔本华的泛意志的自然哲学同构。此节译文曾经友人程佳画龙点睛的校改。


       II

     诗作为偶像


树叶覆盖岩石还不够。
我们必须通过大地的治疗或我们自己的治疗
来治愈它,我们自己的治疗等同于

大地的治疗,一种超然于健忘的治疗。
然而树叶,如果它们进入蓓蕾,
绽放为花朵,结出果实,

并被我们吃掉,那剔选出的
鲜嫩新绿便会是一种大地的治疗
其中树叶的虚构

便是诗的偶像,神恩的形式,
并且这偶像就是人。春的珠链,
夏的花冠,时间的秋的发网,

它太阳的摹本,覆盖岩石。
这些树叶是诗,是偶像和人。
这些是大地和我们自己的一种治疗,

谓词里没有任何其它东西。
它们不变地萌芽、开花、结出果实。
它们超出了覆盖荒凉岩石的树叶。

它们生出最纯洁的眼睛,最苍白的芽,
感官的化生中新的感觉,
欲达于距离终点的热望,

速增的躯干和根里的意识。
它们开花像人热恋,像人活在爱中。
它们结果,年岁由此而被认识,

仿佛它的领悟是棕色的皮肤,
蜜在它的果肉里,
最终发现丰富的岁月和世界。

在这丰富中,诗领会岩石的意义,
如此混合的运动,以及
如此的意象:荒凉化成万物

由此不再存在。这是树叶、大地
和我们自己的治疗。
其话语为偶像和人两者。

译注:这一节起始的“树叶覆盖岩石”对应自然衍化的过程,不充分,还需人对土地、人对自身的改造,这构成了宇宙整体(叔本华所谓意志)的自觉。诗用“治愈”、“治疗”这样的比附来解说这个过程,这种转换在第一段中产生了歧义或不贴切感,即“不充分”与“治愈”的关联。接下来,树叶所代表的自然神虚构(偶像),进展为人神(人的自我发现),这便是文明或说宇宙整体意识自觉的历程。如今的时代是话语与人作为偶象时代。宇宙环绕人形成了语言的偶像,偶像在符号里。


III

夜歌中岩石的形态


岩石是灰色的特定的人之生命,
他从石头中出现,立起
脚步向着下沉的更阴冷的深处。

岩石是特定的坚固空气,
星球的镜子,然而,一颗又一颗,
穿过人的眼睛,无声的史诗吟诵者,

蓝青色,那岩石,在可恶的夜晚中
光亮拖曳着邪恶之梦的红色
——升起一半的白昼的艰难公正。

岩石是整体的居所,
邻近透视点A的力量和尺度
从B点再度涌现:

那芒果表皮的原点。
它是岩石,其所在的平静
必须引证其平静的自我,万物的枢要,

意识,人类的始点和终点,
这之中包含空间自身,界限之门,
白天,被白天照亮的万物,

夜晚和夜晚镀亮者,
夜晚和午夜薄菏的芬芳,
以及岩石的夜歌,就像在一个栩栩如生的睡眠中。


译注:这一节将岩石引伸为宇宙的整体意象。它是通过原始类比关联,引起感觉的含混而实现的,比如岩石与人与夜空的混而为一,因而作者称之为夜歌中的岩石形态。其中关于芒果的比附,想必是以宇宙大爆炸说的图景为依据的。





石棺里的猫头鹰


I

两个形态移动在死中:深睡,
其渊深让他们安静下来;
最高的安宁,诸天休息在其肩上。

两个兄弟。第三个形态,黑暗中
说着再见,她轻声地说着,
对那些自己不能说再见的人。

这些形态对需要的眼睛是可见的,
其需要来自视觉整体的必要性。
第三个形态言说,因为耳朵

无声地在重复告别的虚构。
这些形态不是落空的影像,
不是岩石,穿不透的象征,以及静止。

他们游动在夜里。活着,没有我们的光,
在一种要素里,不在时间的沉重里,
其出入的地方现实是奇迹。

那里,睡是兄弟,也是父亲。
静是有上百个名字的同胞。
而她,在生与死之间

快速地喊那音节,声音闪耀,
留你,留你,我是消亡,哦留你
作我的记忆。她是所有我们的母亲。

尘缘的母亲和死亡的母亲。
只有三者的那些黑暗思想
是黑暗的,黑暗欲望之形态的思想。

II

一天到来,一天过去——一天
一个人走着,活在思想的形态中,
看见真实的光泽,如其所是

在和谐的预兆里,有一刻,
他在构想中似乎进入
时间凝止的时刻,在持续,

时间小于空间,空间小于空间的思想,
而如果这本质,这尘世之实相,
完全被他的弹拨重合

释放可怕的旋律,
一种遭遇,光中的裸呈,
记忆和视力的晕眩。

III

他看到睡眠极点上的屈折,
那白色,屈折为更小的白色,
像劫掠,像移动的块体,

一座山穿过白天和黑夜,
色彩来自远方,中心
光的骚动趋于平息

变化中最静谧的统一,
那特有的静定,刺目的条纹
加入蓝紫的消失,它包裹

那巨物——它屈折的意义,
编织,起皱,以及动荡,
就像风中的一个下午,风

扫过水面。醒觉之睡眠
是那白色,那终极的领悟,
一种超越于火的钻石的狂喜,

给予被荒凉包围的眼睛以力量。
于是他深吸睡眠渊深的大气,
那被成就的充实的气体。

IV

安宁在那里,戈多尔芬和伙伴,远去,远去,
像一束花瓣从他们中间砍去,
诅咒阴影和俗丽光线的君主

站立炫耀这世界。他辉煌的高度
和空洞被其光辉平静下来,
其光亮还燃着像适宜的安慰在沸腾。

这是死后的安宁,睡的兄弟,
这对冷漠兄弟如此相象,如此相近,
但却在彼此无关的专制里,

装饰以隐密的石头和滑落的光泽,
一个精确的角色在虚无中
带着其织物中所有精神的闪耀,

堆积之想像力的产物,
其针脚,其丝线,
编织着,环绕需要的惊奇,

其上最初的花,一种字母
拼出神圣的劫数和终结,
一只蜜蜂为了幸福的回忆。

安宁站立,带着装饰我们的最后血液,
最后迷幻的意识,在绿色的起源,
无数破碎勇气的创生中。

这是为我们设置的最后图景,
成形于生命之灾难和确定性的光辉
一直持存我们于死亡,

注视我们在独眼巨人的时代,
一个王守卫在我们床边
像蜡烛,他的圣袍是我们的荣耀。


V

然而,说再见的她迷失于自我——
那自我的感觉,其玫瑰的香气
来自玫瑰的魅力,高高立于自我中,不是象征,

强力易感的影响取代可见。
她以向后的手势说话。
以发现紧紧地掌控着人们,

其发现几乎是速率之发现,
不可见的变化发现其何所变,
已终止的终止于何所是。

它不是她的相貌而是她具有的知识。
她是领会内在事物的一个自我,
微妙超出相貌的说词,虽然

她带着悲哀的光辉移动,
超然于欺骗,被所具有的知识
激动在遗忘的边缘上。

哦呼出,哦无袖的挥舞
脸憋红断然移出视觉,
在跟随她最后一个词的寂静里。

VI

这是现代死亡的神话
在遮掩中,在哀歌的怪物中,
由自身的奇迹,怜悯,

一生的生存,混合构成。
这些是死自身的最高想象,
父母化的纯粹完美的空间,

一种欲望的儿童,其欲望是意志
甚至是死,精神的存在
在精神之光的空间里,绚烂闪耀……

它是一个孩童歌唱自我入睡,
其精神在其所创造的生物中,
通过人它活着并死去。

译注:死是永远无法参透的。人无限接近死时印证濒死现象,所谓回光返照。这过程本身如果不是诗的,却肯定是诗化的,或说与诗的本质相关。史蒂文斯由感觉的思辨起始,他试图将濒死的三种可感形态,引伸或抽象为生与死的终极原素。结论是个体的人不过是载体,生和死不是个体的过程,而是物自体(是否可这样说)的映象。史蒂文斯晚年深受禅宗影响,其探讨本源的长诗《最高虚构的笔记》即是他参与某禅师的讲习班后而创作的。



《秋天的极光》(晚年杰作)

I

这是无形巨蛇存活的地方。
他的头是空气。末端下眼睛张开
盯住我们在每一个夜空。

或这是另一种破壳的蠕动,
另一种洞窟尽头的影像,
另一种蜕皮的无形蛇体?

这是巨蛇存活的地方,他的窝,
田野,丘陵,色彩的间距,
以及之上、沿途和海边的松林。

这是有形跟随无形在吞咽,
闪耀的皮想要消失,
而闪耀的巨蛇之体无皮。

这是显露的顶点,底部的光
最终会在中分的午夜
达到地极,发现巨蛇

在另一个窝里,那身体、空气、
有形和影像之迷宫的主人,
残酷地在幸福的占有中。

这是他的毒素:即便如此
我们也不信。他在蕨丛冥想,
细微地移动以确定太阳,

同样在确定我们。我们看中他的头,
岩石上的黑珠,斑点的兽,
移动的草皮,林中空地上的印第安人。

译注:用蛇来摹拟极光的天象,结尾突然将现实的蛇拉近。视觉再度拉开,结句印第安人喻蛇头。




II.


再见一种理念……木屋荒芜
立在海滩。它是白色的,
作为一种习俗,或依照         

祖先的意旨,或无穷过程的
一个结果。靠墙的花
是白色的,有点枯干,记忆的痕迹

试图提醒一种不同的白色,
某些其它的事情,去年
或以前,不是衰老下午的白色,

无论新鲜还是晦暗,无论冬天的云
还是冬日的天空,从地平线
到地平线,风正把沙土吹过地板。

这里,成为可见,即成为
白色,成为白色的固体,
极端者在一种操练中的成就。

季节改变。寒风使海滩变冷。
长长的海岸更长,更空,
黑暗聚集虽然还没降落

而墙上的白色却不再生动。
沙滩上的男人茫然回身,
观察北方如何扩大变化

以其寒冷的光辉,蓝红的
扫荡,巨大热力的爆发,
极地的青,那冰与火与孤独的颜色。

译注:海滩荒芜的木屋——反思中的主体形象,与来临的冬季的天象混而为一。


III

再见一种理念……母亲的脸,
诗的意图充满房间。他们
在一起,在这里,是温暖的,

没有任何临近梦的预感。
黄昏,房屋是半溶化的,
存留的一半他们不能拥有,

闪着星光。拥有的是母亲,
她给眼下的平静以透明,
其温柔超出可能的温柔。

而她也被溶化,被毁。
她给予透明。但她已经老了。
项链是一件雕刻不是一个吻。

柔弱的手是移动不是触摸。
房屋瓦解,书籍焚毁。
他们自在于精神的庇护

而那房屋就属于精神,以及他们,
以及一起的时间,一起的一切。
北方之夜看去像霜,当它

俯向他们,俯向母亲,她躺下,
他们说晚安,晚安。楼上
窗子亮了,不是自房间里。

风将展开它掀起的壮阔,
像枪托撞击房门,
风以不可征服的声音支配他们。

译注:母性,壮阔对抗中的庇护。


IV

再见一种理念……消除,
否定,从未终止。父亲坐在
空中,无论在哪儿,注视都是凄凉的,

就像一个强悍的人在他视野的
灌木丛。他对不说不,对是说是。
他对不说是;而说是时他说再见。

他考验变化的速度。
从天堂跃到天堂
比坏天使从天堂跃到火焰中的地狱更快。

但现在他坐在宁静的青色里,
设想出巨大的空间速度,
使其振翅,从云到无云,无云

到眼耳飞翔中锋利的清澈,
最高之眼和最低之耳,
深处之耳辨出黄昏时注意它的事物

直到听见自己超自然的前奏,
这一刻天使般的眼睛厘定
走近的角色们,结伴,戴着面具。

主啊,坐在火边的主,在空中,
在动和不动的静止中,
永远发亮的起源,

渊深,以及王和王冠,
看这目前的宝座。怎样的同伴
戴着面具,能在赤裸的风中歌唱它。

译注:上帝为人的良知的最高抽象,但这里的上帝并无人化的历史。父性对应诗性。

V

母亲邀请人到家中聚会。
父亲接来说故事的人
和对故事缄口默思的音乐家。

父亲接来黑人少女跳舞,
在孩子们中间,她们像是在
舞蹈催熟的花样里奇特地成熟。               

音乐家们和着阴险的曲调,
抓挠他们乐器单调的节奏,
孩子们笑着发出尖叫的节拍。

父亲接来露天表演,
戏剧的场面,远景和积木
以及帷幕,像一种天真睡眠的炫耀。         

其间音乐家奏出本能的诗。
父亲接来无人放牧的群畜,
粗野的语言,涎水,一上一下的
                  
喘息,顺从于他小号的触碰。
然后是Chatillon或随你怎样。
我们站在欢会的骚乱中。              

怎样的欢会?这吵闹混乱的闲荡?
这些款待?这些畜生般的客人?
这些为一场悲剧配音的音乐家,         

咚,咚,咚,所组构的
没有一句说词吗?没有什么戏剧。
人们来到这里就是演戏。

译注:对狂欢节的再阐释。母性和父性交融的现实,酒神精神的写照,。

VI

它是游荡在云里的戏剧,
自身就是云,雾裹的岩石
和群山涌动,波浪腾于波浪之上,                     

穿过光的波浪。它是变形的云
再到变形的云,徒然地,
一个季节无尽地转换颜色,                 

除了挥霍自身于变化中,
就像光由黄转为金黄,金黄
转为蛋白石的原素和火的快乐,

宽广智慧的喷溅,因为它喜欢壮丽,
以及壮丽天空的庄严消遣。
这云徒然地一半漂过形状的思想。                  

这舞台充满了飞鸟,野蛮的楔形体,
火山的烟,眼如棕榈,
在遁去,蛛网结于廊道     

或沉实的廊柱。一座神殿,
也许是,正显露出来
或已经倒塌。结局被迫拖延。     

这是乌有,直到被个体的人含纳,
直到被无名之物所命名
并在毁灭。他推开火焰中的
               

房子的门。学者看到北极光
闪耀在所有事物的骨架上,
他是其中一支蜡烛。他感到恐惧。

译注:再次回到北极光。但已是告别一个个理念之后,变成整体的含纳。经验与思想结晶于天堂的入口(老年),敬畏的死浮现。


VII      

是否有一种想像,登基王座
严酷一如仁慈,公正一如
不公正,夏天停下来                 

进入想像的冬天?树叶枯死时
现身于北方并抱紧自己,
摩羯座,水晶般闪亮,坐在            

最高的黑夜。这些天空,装饰
并显现,那创造黑色的白色造物主?
众熄灭者的喷射,星体会如此,               

以及地球,以及埋在雪里的视力,
除了那与王冠及钻石秘法
同样被需求的天空的壮丽方式。

它越过我们,越过我们所有的天空,
熄灭我们的星球,一颗一颗,
离开我们所在所看的地方,               

那里我们彼此相识,有彼此的思想,
颤抖的残余物,在宿命中变冷,
除了王冠和钻石秘法。               

但它不敢在它自身的黑暗里越出。
必然从天命转换出些微的异想。
于是,它的黑色悲剧,碑石,      

轮廓,以及哀痛的造作,变动
找到必须复原的,最终,能说
什么呢,月亮下的一次轻薄会气?

译注:道说人类悲剧之不可避免。那些碑石,那些尊严,那些崇高,不能掩抑其中的轻薄和荒谬。

VIII

也许一直存在一个无辜的时刻,
从未有去处。或如果时间不存在,
它不是时间之物,也不具有空间,      

独自存在于观念里,存在于
抗拒灾祸的感觉里,它并非
不真实。或也许因为那最老最冷漠的哲学家,         

存在一个纯粹起源的无辜时刻。
它的性质就是它的终结,
它将要,却还没有,一个东西           

夹痛那可怜之人的怜悯,
像夜里一本美丽却不真实的书,
像一本关于复活美丽和真实的书。                    

它像几乎作为本质存在的
以太的一物。但它存在,
它存在,是可见的,它在,它在。            

因而,这些光不是光的符咒,
云发出的话语,只是无辜。
一种尘世的无辜和非虚假的征兆,         

或恶意的象征。我们分享,
像孩子躺倒在这神圣里,
似乎我们在睡眠的安宁里醒着,

隐约听到无辜的母亲
在暗处和着手风琴歌唱,
创造我们呼吸于其中的时间和空间。

译注:VI节的变奏,极光在这一节感性的描述近于无,它以形而上学的冥思对位极光过程,同样宏阔。



IX


我们彼此的思想——在劳作的
习语里,在无辜尘世的习语里,
而不在有罪之梦的谜团里。

我们整天像丹麦人在丹麦
彼此熟悉,对性情开朗的同胞们,
奇思怪想就是一周的另一个日子,               

比周日还特别。我们思想相投,
便成为一家的兄弟,
以做兄弟为滋养,吃,                       

发胖如同在一个得体的蜂巢。
我们生活的这出戏——与睡眠发粘地一起躺下。
这命运之活力的感觉——     

约会,当她独自到来,
约会便成为两人的一种自由,
两人分担的一种孤立。

明年春天我们会被发现吊在树林里吗?
怎样的灾难在这迫近的危险里:
赤裸的四肢,赤祼的树林以及盐一般尖锐的风?            

星群正系上闪闪发光的腰带。
披风甩上肩膀,闪耀
像一个巨大影子的最后装饰。              

它也许明天以最简单的话语到来,
几乎作为无辜的部分,几乎,
几乎作为最脆弱和最真实的部分。

译注:此节为世俗简朴生活的描摹。其惯性中含有想像不倒的危险(二战阴影的投射),与极光关联。


X

一个不幸的人在一个幸福的世界——
读吧,拉比,这错位的周期。
一个不幸的人在一个不幸的世界——

这里有太多不幸的映像。
一个幸福的人在一个不幸的世界——
这不可能。那里没什么                  

滚动在表达的舌头上,那寻找的犬牙。
一个幸福的人在一个幸福的世界——
滑稽!一个舞会,一出歌剧,一个酒吧。

回到我们开始的地方:
不幸的人在幸福的世界。
现在,让遮遮掩掩的音节庄重化。  

读给公众,为今天
和为明天,这绝境,
这界域之鬼魂的谋划物,

谋划平衡以图谋一个整体,
那要窍,不衰竭的天才
完成其冥想,伟大或渺小。

在这不幸中他冥想一个整体,
充满转机和命运,
似乎他活在相识的所有的生命中,

在门厅的恶妇里,而不是寂静的天堂,
通过这些光与风和气象讨价还价
就像夏天稻草的烈焰在冬天的裂口。

译注:极光对应人类莫测而壮阔的命运整体。



冥想的世界

从东方移近的是尤利西斯吗,那个
杳无音信的冒险者?树木返青,
冬天消失。有人移动在地平线,

把身体提升到地平线以上。
一种火的形态移近珀涅罗珀的帘布,
残忍的现身惊醒她居住的世界。

这么多年她构想那个迎接他的自己,
那个为她的他的伴侣,她想像两人
在隐蔽的深处,同胞,亲密的同胞。

冥想中树木已经反青,
非人的冥想超出她的冥想。
狗一样的风并未在夜里看守她。

她不要他孤身带不回的任何东西。
不要战利品。他的臂膀就是她的项链
和腰带,他们渴望的最终财富。

但那是尤利西斯吗?或只是太阳的温暖
在枕上?这想法击打她如心跳。
两者合为一体。只是又一个白天。

是他,也不是他。但两人已然相逢,
同胞亲密的同胞恒转星体的奖励。
寓于她体内的原始之力从未衰落。

梳头的时候她会自语,
忍耐的音节重复他的名字,
从未忘记他正在走来,如此的近。




致罗马的一位老哲学家

在天国的入口,街上的人影
变成天国的人影,男人们
威严的动作在空阔的距离中变小,
歌唱伴随持续的越来越小的声响,
难解的赦罪文,一个终结……

入口,罗马, 及更宽恕的罗马之外,
两者于精神的领会是相似的。
如同在一种人类的尊严中
相似者合而为一,一种透视,
男人们既在微观中亦在宏观中。                                       

多么容易,飘动的旗帜变成翅膀……
感觉的地平线上,事物的黑暗
变成命运的伴随物,那只属于
精神的命运,远在可视之外,
它在另一区域,然而并不很远,

人类终结于精神最伟大的抵达,
可知之极端触及不可知之极端。
报童的咕哝变成另一种
喃喃之语;药的气味
化为不会腐朽的芳香……

床,书籍,椅子,走动的修女,
蜡烛,当它避开视线之时,这些
是罗马轮廓中幸福的源泉,
古老循环中的一种轮廓,
在这轮廓的阴影下,床和书籍

为一种混淆,椅子为一征兆,
修女为移动的透明体,
蜡烛为一光亮,撕离烛芯
加入一种悬止的卓越,
从火焰脱出,仅仅是火焰的

象征部分:神圣之可能。
与枕头说话就像它是你自己。
哦,梦与醒之间,做个演说者吧,
用精确的语言,不带雄辩,
谈说遗憾——这房间里的记忆,

以使我们在这明亮的大中
感觉真实的小,以使我们每个人
在你中注视他自身,在你的声音中
听见他的,大师和可怜的人,
专注于阴世圣饼的碎屑,

你在醒觉的深渊打盹,
在床的温暖里,在椅子边,活着,
活在两个世界里,不悔悟,
以一种方式,最大忏悔者的方式
渴望你在如此多的不幸中

需要的壮丽;并且只在不幸中,
毁灭的灵感中,贫穷和死亡的
深邃的诗篇中找到它,
如同最浓重的血的最后一滴
从心脏滴落,留在那里给人看,

也许是一个帝国为天国的公民
滴的血,尽管他还在罗马。
它是找到我们最多的贫乏的言语,
比最古老的罗马言语还古老。
它是那场景的悲剧重音。

而你——是你在说它,那崇高事物中
最崇高的音节,不用言语,
你是粗野的船长中不受伤害的男人,
赤裸的尊严如果像,就像
鸟筑巢的拱门及雨蚀的拱顶。

声音流入。建筑被记住。
从未让城市的生活走开,你并不想
那样。它是你屋子里生活的一部分。
它的穹窿是你床的建筑学。
在合唱和合唱的唱诗班中

钟声继续重复庄严的名字,
不愿怜悯是一种无声的神秘,
不愿任何感官的孤独给予你的
比他们特有的合声更多,
回声附着仍在低语。

它是一种终结的全部壮丽,
伴随每个放大的可见事物,但不过是
一张床,一把椅子和走动的修女,
最宏大的剧院,圆柱的门廊,
书和蜡烛在你琥珀色的屋子里,

一个整体建筑群的整体壮丽
由一个结构的审察者选择
为他自己。他停留在入口,
仿佛他言词的所有设计
都于思想中结构成形,并被实现。




科韦斯特岛的秩序观念

她歌唱,超出大海的秉赋。
海水从未形成思想或歌声,
就像一个只是身体的身体,抖动
空空的袖子;可是它模拟的动作
产生不断的叫喊,不断引起一种叫喊,
不是我们的虽然我们理解,
非人性,真正大海的叫喊。

大海不是面具。她也不是。
歌与海水不是混合的声音
即使她唱的就是她听到的,
因为她唱的是一个词一个词发出的。
也许在她所有的词句中都搅动
碾磨的海水和喘息的风;
但那是她而不是我们听到的大海。

因为她是她所唱的歌的创造者。
那遮有头盖,做悲剧手势的海
不过是她行走歌唱的一个地方。
这是谁的灵魂?我们说,因为我们知道
这灵魂正是我们寻求的,并且知道
常常在她歌唱时我们将要询问的。

如果它仅仅是大海升起的黑暗声音,
或甚至被无数波浪涂染;
如果它仅仅是天和云的外部声音,
沉没于水墙的珊瑚的声音,
不论多么清晰,它都将是深沉的空气,
起伏的空气的话语,一种夏天的声音
无尽地重复在一个夏天里,
并且声音是孤独的。但是它比这更多,
甚至多过她的声音,及我们的声音,
在无意义的海水的抛掷和风之间,
戏剧的距离,青铜的阴影
堆积于高处的地平线,
天空与大海的山的氛围。
        是她的声音使天空
极度敏锐于那声音的消失。
她测度它孤独的时间。
她是她歌唱的世界唯一的
工匠。当她歌唱时,大海
无论曾有怎样一个自我,
都将变成她的歌的自我,因为她是创造者。
于是,当看到她独自走着,我们知道
没有一个世界是为她的
除了她所唱的世界,和所产生的歌唱。

雷蒙费南德斯,告诉我,如果你知道,
为什么,当歌唱终止时我们转向
城镇,为什么那明灭的光,
抛锚的渔船的光,
夜晚降临时倾斜在大气中,
控制夜晚并分割大海,
固定斑斓的区域和火焰的桅杆,
整理,深化,魅惑夜晚。

哦!为秩序的神圣愤怒,苍白的雷蒙,
那创造者整理大海词句的愤怒,
芬芳入口的词句,星光黯淡,
以及我们自已和我们的起源
更幽冥的划分,更敏锐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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