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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斯诗选(李景冰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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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斯诗选(李景冰 译)

发表于 2014-6-30 15:27:30 阅读模式 正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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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蛙吃蝶蛇吃蛙猪吃蛇人吃猪

这是真的,河流像猪一样嗅着向前
拖着岸,直到与昏昏然的槽里
乏味的肚腹声相仿佛,

空气充满了猪的喘息,
肿胀的夏天的喘息,和
轰隆隆的雷的沉重。

筑起木屋,播种土地。
那男人,这会儿在照看,
并不领会比喻的诸多趣味。

怠惰的钟点,贫瘠的日子,
岸里嗅着的怪异之物,
以及这昏昏然和轰隆隆,

似乎都在他贫瘠的存在上奶着自己,
就像如猪的河奶着自己
朝海的方向奔入张开的海口。

(译注:这首诗某种意义上可以看到RS托马斯的诗意入口。RS托马斯曾仿写史蒂文斯的《看一只黑鸟的十三种方式》。)

  弗勒瑞夫人

压垮他,哦星侍们,用终结的巨大重压。
在那里密封他。他往一杯土里看,想他就活在里面。
现在,他把他了解的泥土的一切,带给等待的母亲。
他酥脆的知识被她吞食,在一滴露水下。

压他,压,用月亮(露出的屁股)的困倦压他。
它只是一个玻璃杯因为他往里看它。它是他可被告知的乌有。
它是一种他讲的语言,因为他必须,却又不知晓。
它是他在伤心手册里发现的一页。

黑色的赋格在弹拨黑色的笼罩……
粗弦结巴着最后的喉音。
他没躺在那里回想那个鸦,说那个松鸦。
他的悲伤是他的母亲要以他、他自身和他看到的为食,
在那遥远的卧室,一个长胡须女王,邪恶的,在她死去的光线里。

(译注:这首诗似乎是在描摹弗洛伊德的学说。)

  来自火山的明信片

孩子们拾起我们的骨头
绝不会知道这些骨头
曾灵动如山坡上的狐狸;

并且秋天,当葡萄以其气味
使锋利的空气更锋利时,这些
曾具有一个生命,呼吸着霜;

极少想到伴随我们的骨头
我们留下了很多,留下了
许多事物仍是的样子,我们眼见的

我们触摸的。春天的云
吹过关闭的宅邸,远离
我们的门,大风的天空

叫喊一种有文化的绝望。
我们长期了然宅邸的外观,
我们关于它的谈说

变成它所是的一部分……还在编织
蓓蕾光环的孩子们,
会说着我们的话并全然不知,

会说那个宅邸像什么
如同生活在那里的他
留下一个灵魂骚动于空墙,

一个脏房子在一个被毁的世界,
一个憔悴成白色的影子碎片,
被豪华太阳的金色涂抹。

(译注:这首诗想必是受过杰弗斯那首《手》的影响。)

  群山里一个虚弱的心灵

有屠夫的手。
他攥紧它,血
从指间涌出
落到地板上,
而后身体倒下。

过后,夜里,
冰岛的风
与锡兰的风
相遇,抓紧我的心灵,
抓紧它并扭打我的思想。

海的黑风
与绿风
在我上面回旋。
心灵的血
落到地板上。我睡去。

然而,有一个男人在我内里
已然升起到云端
已然触到这些风,
让它们弯曲衰弱下来,
已然尖锐地站立在空中。

  怎么活做什么

昨晚月亮升起在不洁的岩石上,
一个未净化的世界上。
男人和他的伴侣
止步于这英雄的高度。

风凛凛地抓住他们
在庄严的声响中:
他们离开困惑于火焰的太阳
寻求一场大火的太阳。

然而,簇生的岩石
庞然耸起,赤裸于
树木之外,掷出的脊部
像云间巨人的臂膀。

无声,无顶饰的形像,
无唱诗班,无牧师。
只有岩石的崇高,
和他们静止的站立,

以及寒风和它造的雄浑之音,
快乐,欢腾,确信,
远离秽浊的陆地,
他们离开的地方。


  黄色的下午

若不是他在事物和自己的
底部,那就是在
泥土里。那里他可以说
这就是我,这就是酋长,
这就是我问话时的答复,
这就是那哑者,环绕
层层缄默的最后雕像。
这,同样安眠于春天
和古铜色的树荫的秋天。

他说过我拥有这——我能爱,
就像爱可见的和响应着的和平,
就像爱一个人自己的生命,
就像爱结局和注定被爱的,
就像爱属于整体之一部分的人,
这整体是你爱的生命,由此
人活在构成它的所有生活中
如同活在命定战争的整体生命中。

所有事物从他的田野中间
走向他。泥土的气味
比任何言词渗透得更深。
那里他触摸他的存在。那里他是其所是。
他于男人中发现的所有思想,
在一个女人里面——她屏住他的呼吸——
但他回来了,如同从太阳里回来
躺在黑暗的床上,挨近一张脸,
没有眼睛和嘴,望着他说话。

(译注:那将整体聚为“一”的神,这酋长,这死的凝视,显像在女人、战争和秋天的下午。)

  水玻璃

玻璃在热中融化,
水在冷中结冰,
表明物体只是一种状态,
两极间诸多状态之一种。所以,
形而上的所在便是这些极。

这里中心立着玻璃。光
是下来喝水的狮子。那里,
在那个状态下,玻璃是一个水塘。
当光下来弄湿其空下颌时,
眼睛是红的,爪是红的。

而水草弯曲在水里打转。
那里,在另一状态下——折射,
形而上学,诗的塑形部分
在脑子里碰撞——但是,肿胖的愉悦
焦虑于什么立于中心,不是玻璃,

而是在这个中心,属于我们此时此刻生活的
是一种状态,这个春天
在玩牌的政客间。在一个本地的村子里,
人依然不得不去发现。在狗和畜粪间,
人将继续苦于应付自己的意念。

(译注:形而上学或诗与生活虽为镜像,却相互不能校准,也绝不可能较准。愉悦的焦虑是所玩味的。)

  一盘俄罗斯桃子

我用整个身体品尝这些桃子,
我摸它们嗅它们。谁在说话?

我吸收它们如金雀花王朝
吸收安茹王朝。我看它们,如恋人看着,

如年轻的恋人看着初生的蓓蕾,
如黑种西班牙人弹奏他的吉他。

谁在说话?但它必定是教堂的钟
为我,那个野兽,那个俄国人,那个流亡者

滋生在心里的声音。
桃子又大又圆又红,

哦,它们有桃红的绒毛,
哦,它们满含汁液,皮是软的。

满含我的村庄的颜色,
美好的天气,夏天,露水,和平。

房间是安静的,它们在那里。
窗子敞开。阳光洒满窗帘。

甚至窗帘的拂动,如此细微,
也惊扰我。我不知道

这样的残暴能否将一个自我
从另一个撕开,如这些桃子为之的。

(译注:此诗或许是在描摹创作桃子时的一个俄国画家。桃子将一个自我撕下来,被撕下来的这个形而上的自我恐惧被撕回去。)

扛东西的人

诗必然近乎成功地
抵制智力。图解如下:

冬天傍晚一个棕色身影
抵制特征。他扛的东西

抵制最迫促的感觉。那么,接受它们
作为从属事物,明显之整体的

辨不清的部分,确定之固体的
不确定的颗粒,摆脱怀疑的要素;

接受思想突然变成真实的恐惧。
事物漂浮如第一阵雪片

漂出我们必须整夜忍受的暴风雪,
漂出从属事物的暴风雪。

我们必须整夜忍受我们的思想,
直到闪耀明晰地静立在寒冷中。

(译注:诗为不可说之说,指涉一种决断,所谓“摆脱怀疑的要素”。若说诗是一种智慧,则必然与日常智力相反对,为一种形而上的玄智。)

  有韵律的诗

蜡烛与墙壁之间
手在墙上变大。

此光亮或彼光亮与空间之间
(此男人在房间里伴随一个世界的影像,
彼女人在等待她爱的男人,)
意念随空间变大:

那里男人终于看清了那影像。
那里女人将爱人接到心里,
在他胸上哭泣,虽然他不曾来过。

必然是那手
有一个在墙上变大的意志,
变得比墙更大更沉更实;
而那意念
化为自身的外形并宣称,
“这影像,这爱,构成着我自己。
由此,我外显出来。
由此,我呈现一种生死攸关的洁净,
不是在空气中,那湖蓝的空气,
而是在我愿望和意志的强大镜子里。

(译注:这首诗暗示了所有正义所根植的可怕的自然正义。)


  干面包

活在悲剧的时代
等同于活在悲剧的土地。
看倾斜的巨大的岩石,
河流在石头上击打出它的道路,
看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那些茅屋。

这就是我在面包后面画出的,
岩石甚至未被雪触碰,
沿河的松林,以及棕色如面包般
被风吹枯的人们,想到鸟群
从燃烧的国土和棕色的沙岸飞来,

到来的鸟群像波动的脏水
漫过岩石,漫过天空,
仿佛天空是载着它们的巨流,
将它们展开,如波浪展平在岸上,
一波一波冲刷光秃的山脉。

它是我听到的鼓的敲击,
是饥饿,是叫喊的饥饿,
而那波浪,那波浪是移动的士兵,
行进,行进在悲剧时代
在我下面,在柏油路上,在树林下。

它是士兵行进在岩石上,
而鸟群依然飞来,波涌而来,
因为是春天,鸟群不得不来。
无疑士兵不得不行进,
鼓不得不轰鸣,轰鸣,轰鸣。

(译注,史蒂文斯的许多诗都是由绘画引出。这首《干面包》,让人想到海德格尔对凡高《农鞋》的想像性剖析。干面包与农鞋均为日常卑微之物,然而,却有神圣或伟大含藏其中。)

  将此加入修辞学

其为造出的并且其为造出的。
但实质上却只是生成。
石头现形于降临的黑夜;
乞丐们跌入睡眠,
现形于他们自身以及他们的破布。
脱去……淡紫色的月光降落。
建筑物现形于空中
并且,如你描绘,云,
浮雕式灰色,珍珠状,渊深感……
以此方式你说你整理,
事物是造出的,
而这一切实质上只是生成。

明天当雄性之火的太阳
为你所有的形象
升起之时,
你的形象将已然离开
连同它们自己的影子。
言说、绘画和音乐的
姿态——她的身体
疲惫,胳膊垂落,
手指触到地面。
她的上方,左侧,
一抹白色,隐晦者,
无形体的月亮,
地窖里带边缘的眼睛。
这感觉创造姿态。
其中它活动并说话。
这是那身影
不是一个逃避的隐喻。

将此加入。它是要加入的。

(译注:当姿态——她萎顿时,始有真正的隐晦姿态,加入修辞学。)

  诗是一种破坏性的力

这就是痛苦
欲之茫然。
它是欲或虚无。

它是欲的一物,
一头狮子,一头公牛在他胸中,
感觉它在那儿呼吸。

心脏,壮实的狗,
年轻的公牛,罗圈腿的熊,
他尝它的血,不是唾液。

他像一个人
在狂暴的野兽体内。
它的肌肉就是他的……

狮子在太阳里睡着。
鼻子在爪上。
它能吃人。

(译注:诗是欲着的虚无,出入于人的内外,可以杀人。)

  侏儒

现在是九月而网被编织。
网被编织而你不得不穿它。

冬天被造出而你不得不穿它,
这冬天的网,织成的冬天,风与风

为了所有在心中与它伴随的夏天的思想,
稻草的蛹,破布的玩偶。

它是被编织的心,这心被撕扯成簇
在蔓延的雷声和破灭的太阳里。

它是你所是的一切,你最终的侏儒,
反复被编织并等待被穿的,

不是作为面具,也不是作为衣服,而是作为一个生命
从枯燥的夏天撕下来,为那寒冷的镜子,

坐在你的灯旁边,那里待细嚼的香木缘
和咖啡滴……霜在收割后的残茎里。

(译注:人在秋天不觉有被洞空变小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被精雕细凿出来。)

  作为幽灵之王的一只兔子

一日将尽,思想是困难的,
此时无形的阴影遮没太阳,
什么都没留下除了你皮毛上的光……

曾有一个整日溅着奶的猫,
肥猫,红舌,绿心,白奶
而八月,最平静的月份。

在草里,在最平静的时刻,
猫被抹除了,
被遗忘在月亮里,

并感觉那光是一种兔光,
光里一切都已注定,
没有什么需要解释;

没有什么要想。它由自身引起,
无关乎东涌入西还是西沉落,
草是满的,且充满了你。

环绕的树为你,
夜晚的广度为你,
整体为一个触及所有边缘的自我,

你变成充满夜晚的自我。
红猫隐匿在皮毛的光里,
在那里你被隆起,向上,

越来越高地隆起,黑如石头……
你照看你的头如空中的一个分离之物,
而小的绿猫是草里的一个甲虫。

(译注:这首猫变兔的诗为《侏儒》的反向之作,一个人不是感觉变小,而是感觉变大,大到变成整体的“一”。形而上学在此近于童话。)


作为一种存在的手

最后的颂歌的第一个旋律,
太多的事情突然太过清楚,
我们的男人注视裸身的无名女子,

抓住她想知道:为什么在树下
在他面前的空中她握着她的手,
让他看她回旋编织的闪闪发光的头发。

太多的事情突然太过清楚,
最后的颂歌的第一个旋律,
她的手谱出他,谱出树。

风已抓住了树,哦,
它托住那颤抖,那摇晃的枝,
把它的身体浴到跳动的湖中。

她的手谱出他就像一只手显现,
带着非人的手势,一只陌生者的手。
他太清楚地意识到太多的事情

在最后的颂歌的第一个旋律里。
她的手拿他的手,让他靠近她。
她的头发落向他,第三音的鸟

飞向园子尽头的红色灌木丛。
终于他知道她,知道她的孤独,
在树下躺到她的旁边。

(译注:这首诗为仿圣经的神话。它将音乐的共感赋形为造人的过程。在人母那里,造出的孩子即谱出的音乐。)

一个女人为回家的一个士兵唱的歌

伤口杀死了不流血的。
它没有护士没有知晓的亲属
也没有介意的亲属。

并且这男人死去没有倒下。
他走着并死去。什么也没延存
除了过去。

在这空白下云不断堆积
如同聚集的遗忘
在睡着的空中。

云越过村子,小镇,
这个行走者对它们说话
谈到他的伤,

没有一句话是说给人的,除非
一个人能偶然到来,
此人或彼人,

他知道所在的部分如此大,
一个人如此小,
只能与其谈谈天气——

让它走吧,刚刚离开村子,
什么也没遗失,边缘
还处在宁静之中。

(译注:这首诗似在摹拟一个行走中突然死去的士兵弥留时刻。当他与更大的时空合一之时,个人的死似乎不值一提。人类战争在这个尺度下,与蚂蚁的战争并无两样。)

阳光中的女人

只有女人的温热和移动
与这温热和移动是相像的。

空气中没有影像
没有一种形态的起始和终结:

虚无。但一个女人在看不见的黄金丝线里
用她衣裙的轻拂

和比她所是的更确实的
扩散的丰盈,灼烧我们——

因为她是没有形体的,
负荷着夏天田野的气息,

承认无语和淡漠,
那无形清澈——唯一的爱。

(译注:古语“香气袭人”的“袭”,就有这首诗的肉身感。)

取代一座山的诗

它,这诗,在那里
一字一字取代一座山。

他呼吸它的氧气,
甚至当书扣在桌上的灰尘里时。

它让他记起他是怎样需要
自己导演去往一个地方,

他是怎样重组松林,
变换岩石,在云中择路,

为那将是正确的景色,
在那里他将实现在无法解释的实现中:

他的不精确处将发现精确的岩石,
最终,意图为它们的轮廓接近,

他可以躺下注视下面的海水,
认出他独有的幽居的家。

(译注:此诗有中国士大夫的把玩之趣,不同的是它把玩意识自身。)

内心情人的最后独白

夜里点亮蜡烛,就像在一间屋里
我们休息,因琐碎的理由,
感觉想像的世界是原始的善。

因此,这是最热烈的约会。
我们将所有被漠视的自己
收集到一个整体里:

独一的事物,被独一的围巾
紧紧缠裹,我们是贫穷的,
一丝温暖,光亮,气力,都感染为奇迹。

现在,我们忘记彼此和我们自身。
我们感觉到模糊的秩序,
整体,知识,组构这约会。

一个生动的范围,在心里。
我们说上帝和这想像是同一的……
最高的蜡烛照亮多么高的黑暗。

源自同一的光,中央的心,
我们在夜空造了一个居所,
在其中一起生存是充足的。

(译注:内心情人即诗。)


关于月光的笔记


这片月光,在颜色单纯的夜里,
就像朴素的诗人脑里
回旋着多变宇宙的同一,
仅仅映现事物的客观性。

仿佛存在就是被观察,
仿佛在见到的可能的目的中
它是最先到来的目的,
这外观,即被见的目的,

月亮的属性,由它引出。
它显示基本的在场,比如
一座山,几乎被延展提升到
感觉,至少是一个对象;

或者显示等在路上的轮廓
比对象多些,一个未确定的
慵懒之形,歹徒抑或情人,
黑暗的姿势,一种恐惧

在夜之大气的巨大背景下,
乔木如同生在土星上。
因而,这温暖广阔的宁静
散发着一种能量,一种固有的生命,

尽管仅仅是事物的客观性,
像在镜中一角的帽状云,
朴素诗人脑里的颜色变化,
黑夜和被一种内在声音扰动的沉寂,

这片月光,这多变的宇宙,意欲如此多
只是为了被看见——一个目的,也许
空洞,也许荒谬,但至少是一个目的,
确定并且益发生动。啊!确定,无疑……


(译注:人所挣扎的一切也许只是为了去看,相应的自然的一切只是为了被看。)


桌上的行星


阿丽尔高兴写出了他的诗。
它们是一种记忆的时间
或看到的他所喜欢的事物。

太阳的其它要素
为空耗、一堆杂乱
和成熟之灌木丛的挣扎。

他的本性与太阳一体,
诗虽为他的制作,
却并不缺少太阳的要素。

诗的延存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们要承载
某些形貌或特征,

某些富足,在词语的贫困中
哪怕被觉察出一半,
那是它们所是部分之行星的。

(译注:诗为桌上的行星,却含摄太阳的要素。)


康涅狄格州河流中的河流


冥界的这边有一条大河,
当来到第一个黑瀑布
和缺少树之灵性的树林前。

远离冥界的这边,那河里
水的流动就是一种快乐,
阳光下一闪一闪。岸上,

没有走动的影子。河是命定的,
像终末的一物。但没有摆渡者。
他不能俯身抗拒它的推力。

在它被谈及的形态下
它是不可见的。法明顿的尖塔
闪着湿光,哈达姆闪耀并倾斜。

它是与光和空气相随之第三性,
一门课程,一种活力,一种本地化抽象……
再次称它为一条河,一种莫名流动,

被充满的空间,映现季节,
感官的世间传奇;让我们反复命名它,
这流动于无地之河,像大海。

(译注:活着即死着,流动的并未流动,万河之河即无名无地之河。)


不是关于事物的观念而是事物本身


三月,冬天的末尾,
外面一声瘠瘦的叫喊
就像他心里的声音。

他知道他听到了它,
一只鸟在叫,在黎明前后,
在三月初的风中。

六点钟,太阳正在升起,
没有一片破损的羽饰在雪上……
它本应该就在外面。

它不来自隐去轮廓的
睡眠的巨大腹语术……
太阳正从外面到来。

那瘠瘦的叫喊——它是一个歌者,
C音先于唱诗班的合唱。
它是巨大的太阳的部分,

被其合唱的回声环绕,
还很遥远,就像
一种新的现实知识。

(译注:那正在化去的瘠瘦叫喊,是否暗示了另一种真实?佛教轮回之说,也许源自类似的体验。)

艾弗瑞德夫人


就这样,其它东西说着什么,
接着太阳落山,黄昏的抑郁里
夫人的话,在驴的耳中:“我害怕
优雅必须如他物一样挣扎。”她攀登
直到腿上的月光,咪叫的天鹅绒
和衣裙合为一体,她说,“我对一切
都已说不,为了得到自我。我已像擦去泥迹一样
擦去月光,如果我裸身骑行,
你无辜的耳朵和我,就是所余留的。”

月光消解成衰朽的形态,在她的山上,
她走近那高耸的黑暗中的真实。
驴在那儿等着骑行,等着耳朵的
掌控,哪怕是一个铃铛声,
耳朵企盼的造假的铃铛声。
月光也不能改变它。而对她,存在,
忽略天鹅绒,绝不能比存在更多,
绝不能相异地既是她的否定,
又是使肯定不可能的否定。

越过她,越过所有意志,在一匹马上,
那可能的想像力的身影是谁?
谁的马在她骑行的路上“嗒嗒”,
向下奔去,无视她的天鹅绒
和月光?一个专注于太阳的骑手,
一个青年,一个头发闪着磷光的情人,
衣着破烂,傲慢,不息的力量
沉迷于殉道者的尸骨
与真实涌迸的融合,且是胜任的?

胜任的男子下去时,村落沉睡,
时间在村子的时钟里沙沙,梦是活的,
巨大的锣给出声音的轮廓,
作为骑手,无头衔,衣着破烂,
不耐烦钟声和夜半的形态,
驰过乱岩,下到路上,
他是胜任的,在他的心里
最终的胜利者创生自殉道者的尸骨,
那终极的优雅:想像的国度。

(译注:这首诗以童话的语境,演绎由怀疑到殉道的玄思——诗的创生过程。)


世界之为你所理解之世界的两个实例

I

风之持续的阐述


冬日天空看去如此小,
污浊的光在无生命的世界上
紧缩如枯枝。

它不是云和寒冷的影子,
只是一种太阳的距离感——
他自我感觉的影子,

一种对真实日子如此多之少的
理解。只有风
高远,壮阔,宏声。

而当他在风的思想中
思想时,并不知道那思想
不是他的思想,也不是任何人的,

这相宜的他自己的映像
如此形成,变成他自己,
并吐出如同他自己另一个自然的呼吸,

但只是它一瞬间的呼吸,
在外面且在污浊的光之外,
决不可能是动物,

一种还未具形体的自然,
除非他的自我——也许,他的自我
在星期日狂暴的懒散中。


II

世界在夏天较大


他留下半个肩和半个头
以便在余下的时间识别他。

这些大理石置于草丛里风化
当夏天结束之时,当夏天

和太阳变化,夏天
和太阳的生命离去之时。

他说过万物拥有能量
以转换其自身,或其它,

并且更多意味的是去转换。
他在独一一棵云杉里

发现月亮的颜色,突然
这棵树从半空眩目地站起来,

太阳的蓝破碎在他身上,
金的蓝,一种蓝的膨胀,

像伴随报时钟声的黎明,
感官的夏天丰盈地耸起,

云杉的主人,成为被转换的
他自己。但他的统治

只留下草地上发现的碎片,
来自他的工程,作为最后的赞美。


何为可能之序幕

I

有一种精神的自在就像独自在大海中的一条船上,
这条船被类似于划桨手们明亮背部的波浪携带向前,
紧抓他们的桨,仿佛他们确信这种通向目的的方式,
屈曲于木质的手柄并把自身拉直,
被水打湿,在运动的整一中闪闪发光。

这条船由石头所造,石头已失去了重量,不再沉重,
只有一种不寻常起源的辉光留在石头里,
以致直立在船中的他倾身看着前方
并未向前,就像某人航行于完全的陌生中。
他属于他船的遥远陌生的启程并是它的部分,
属于船首火之铜镜部分,它的象征,不论其是什么,
属于滑过盐污之水的玻璃般的船侧的部分,
他独自旅行,就像一个人被没有任何意义的一个音节引诱,
一个他感到的带着约定的确信的音节,
这音节含有他想进入其中的意义,
一种意义,当他进入时,将使船破碎并离开划桨人的宁静
就像抵达核心的一点,或多或少的一瞬,
被从任何岸,任何男人或女人移开,需求于空无。


II


隐喻唤起他的恐惧。他与之相比较的对象
超出了他的认识。由此他知道他的相似
只以微小的方式延展,并没越出,除非他自己与事物之间
超出了相似性,才有意欲认识的形形色色,
人们猜测着这形形色色
在假说的包围中,在夏天似睡似醒之时。

例如,他含有什么还未释放的自我
在他里面咆哮着待发现,当他的注意力展开之时,
如同他所有承袭的光因一种颜色的进入
突然加强,一种新的没有观察到的细微的颤动,
这最小的灯,增加它强有力的弹击,他予以
一个名字和超出他惯常之平庸的特权——

一种增加何为真实和其词汇的弹击,
以此方式,最先进入北方树林之物
加入了南方整体之词汇,
以此方式,春天夜空中最初的单一的光,
在虚无中通过增加自身而创造了一个新鲜的宇宙,
以此方式,一视一触显示其意想不到的辽阔。

(译注:这首诗以隐喻的方式论隐喻。)


望向田野看鸟群在飞


洪堡先生到康科德(隐含意为“和谐”),
事物的边缘,深入寻访,
更恼人的不足道的想法如是:

空掉这草、这树、这云,
不把它们转换为相异的事物,
仅仅为太阳每日所为,

直至我们对自己说,也许
存在一种深思的自然,
一种机械的稍嫌可憎的操作对象,

脱出人的幽灵,虽然更巨大并有点相像,
却没有他的文学、他的上帝……
无疑我们活在自身外的大气里,

一种不是为我们存在的元素,
如此相宜,我们为自身所为的大业,
不是为了成就意象或信仰,

不是我们习惯制造的雄性神话之一,
一种燕子穿梭其中的透明体,
没有任何形式或形式感,

所知在所见中,所感在所闻中,
所是超出神秘的论辩,
源于天空整合的骚动,

所思,为一种风之呼吸,
动中之动,变中之变,
发现中之发现,

分享着其角色的色彩和存在。
这个午后是一个清晰的源泉,
辽阔,高远,超出了平静,

太像思想,而不是没有思想,
最隐蔽的父,最隐蔽的始祖,
一个每日冥想的主,

来去于其自身的缄默。
因而,我们思,如太阳照耀或不照耀。
我们思,如风掠过田野的池塘

或把斗蓬披到词语上,因为
同样的风不断掠起,产生一种声音
就像冬天末尾最后的哑声。

一个取代老学者的新学者
映出这幻想曲上的一刻。
他探求一个可被解释的人。

精神源于世界的躯体,
或洪堡先生如是想:一个世界的躯体,
其迟钝的规律产生一种意志倾向,,

于是这自然习性被摄入一面镜子,
在那里变成一种精神习性,
这是一面充满行进在其可能之远的事物的镜子。


(译注:色空之说与现代科学互为比附,而生何谓思的玄想。也许因此有开篇“不足道”的自嫌。)


冗长而迟滞的话语


一个人远远活过了七十岁,面对眼前的景物,
他一直住在这里,却几乎感觉不到差别。

柴烟从树林升起,被高处的气流抓住
卷走,常常一直就是这样。

树林看去仿佛在忍受悲哀的名字,
骚动中不断嘟囔着同一东西,

因为一种对立,一种矛盾,
它们试图用话语将怒气压下去。

什么样的对立?难道是那块黄色的补丁,
房子的侧面,让人以为房子在大笑;

或者这些——香气——在成形之前:
第一只苍蝇,一个喜剧公主在悲剧的帷幕间,

连翘属植物的婴孩气,一星点信念,
赤裸的木兰花的幽灵和要素?

……游荡者,这是史前时期的二月。
意识里的诗的生命还未开始。

当树林是晶体时你还没有出生,
你现在也没出生——这睡眠内部的醒觉。

(译注:我空,法空,轮转的是阿赖耶识。)


安静平常的一生


当他坐下,当他思索,他的所在
并不在他所构想的任何事物里,
如此虚弱,缺少光照,影子或乌有,

就像,比如,一个雪世界
他变成其中的一个居民,
顺从于寒冷部分的堂皇观念。

这就是那处境和岁月:在这儿,
在他的房子里,屋内,椅子上,
最宁静的思想渐趋峰巅,

最年老和最热烈的心
被黑夜部分的堂皇观念裂解——
两者迟迟而独自地在蟋蟀的和声上,

咿哑着各自声音的独一性。
没有超越形式的狂暴,
只有其真实蜡烛精微地闪耀。

(译注:一种对打坐参禅直至坐化的应和,但诗人依然犹疑于外部生的无明,因而有平常和闪耀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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