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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岱青色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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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青色旗袍

发表于 2021-12-31 23:47:33 来自 都市言情 阅读模式 正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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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青色旗袍(上)

  又梦见了那身岱青色旗袍。

  穿着豫白色旗袍的女人,躺在躺椅上,刚从梦中睁开的眼,直直的看着前方的墙,透着墙在看着……

  “咚咚”木质的店门被人清却清晰地敲响。女人从躺椅上起身,打开了店门。门外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最简单的素色旗袍,像是多年前的款式。料子算不上好倒也不差,多年前大家里一等下人的用料。仅一眼,女人心中已有大致猜测。

  女人懒散地倚在门上,“请进。”“店长。”妇人微微颔首。“唤我秋夙便是。想做什么样式的?颜色、布料自己挑,挑完来量尺寸。”秋素拨弄着指甲,漫不经心地说。妇人答:“双圆领。”大家小姐们最钟爱的样式。妇人递来一张纸:“颜色,尺寸上面都有。”纸上赫然写着:岱青色,165,88.1,62.0,90.0,52.1。

  秋夙指尖不受控的重了几分。岱青,那个人惯用的写法,常人写作黛青。会是她吗?

  “这不是你的尺寸”除去白了的指尖和微皱的纸,秋夙的表现,平淡到似乎毫无变化。只是语气不经意稍平了几分。“是我家小姐的尺寸。”妇人脸上多了一抹柔色,似乎在追忆什么。

  “冒昧问问,小姐的芳名,以及,可否一览小姐的照片?旗袍最是挑人。”“秋小姐,我家小姐闺名明曦。”不是她……

  “这个名字倒是不错。”在这个黑暗的乱世里,晨曦与光明可是奢侈品。

  妇人小心地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了,但不难看出保管者的珍视。秋夙随意地扫过:照片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岱青色的旗袍,旗袍上绣了只翠鸟。女孩故作老成地板着脸,带着无病呻吟的忧愁,眉宇间掩不去天真烂漫。一双与秋夙梦中相同的狐狸眸,也没有梦中的媚态与漫不经心,但那五官分明就与梦中的人一样!秋夙刻意地垂下眼,极力掩饰着照片激起的涟漪,但唇角的笑意却如何也无法再浮现。

  “我可以坐下吗?”妇人似乎并不在意秋夙的反应。“请便。”秋夙收敛了情绪。

  “您认识我家小姐。”妇人语气轻而缓,又带着肯定。

  “从何见得?”秋夙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但仍带着散漫。

  “您自南京来,写戴青作岱青。”不待秋夙再度开口,她又自顾自的讲了下去。似乎感到了失礼,她向秋夙抱歉的一笑,在故事正式开始前。

  那是一个很长的关于明家小姐的故事,从1921年诞生到1937年失踪。讲故事的人,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乎孩子的天真。她说,小姐将她更名为唏,与小姐名字同音,也与往昔同音。她说……秋夙渐渐拼凑起了她认识之外的那个人的16年:明曦,以裁衣纺布闻名的明家独生小姐。老爷老年得女,很是宠爱。家里人对这唯一的小姐也百般娇宠,请了先生,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什么都略通。家里人也将她保护的很好,虽不至大门不出,但外头纷扰时,她也能在深宅大院里无忧无虑。

  直到1937年10月,老爷预料到南京城也守不了多久,并组织举家内迁西安。在内迁的火车发动时,才发现小姐没了踪迹。老爷欲寻,但不过月余,南京便乱作一团,无法追寻。

  “您知道我家小姐在哪儿吗?”唏近乎祈求地看着秋夙。秋夙沉默。战争时期的人们总能读懂那种缄默。妇人脸上生动的表情消失了,又恢复到近乎完美的模板,吃力地勾起恰到好处的笑。“地址在纸条上,待旗袍做完,请您告知。”唏站起,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每一步精准的毫无生气。秋夙站起,目送着她离去。秋夙望向了门外,目光仿佛穿透万里,到达了那棵古树上。

  那棵古树在南京。人人都相信它能带来幸运,毕竟在炮火中活下来,已是这人世间最大的幸运,而古树,起码到她离开时,仍在延续这数百年来这诺大的幸运。

  秋夙仿佛又看到了那一身岱青色旗袍,那个穿着琵琶领旗袍的美人虔诚地挂上一个密封的铃铛。又听到那个缥缈的声音,温柔地说着:“待各地炮火停息,待光明重新到来,就打开这个铃铛吧。”听到她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姐姐,会在前方等着你们。”秋岚挂上的铃铛不知是否仍在晃荡,而她……

  秋夙敛了思绪,取出成套的工具,再从柜子里搬出一个箱子,箱子里都是布料。箱外的光洒进箱内,盈盈地流转在布料表面。比起店里摆着的布,明显多了内敛的贵气。秋夙取出一块正红色的布,剪、裁,仿如千百遍练习般的流畅。再用红线绣了朵牡丹在领口,这是某个高官夫人特地要求的。可惜了这一块应绣玫瑰的布啊,向富贵让了路。秋夙暗叹,手上却不停,用银白的盘扣点缀,正红的双圆领正装又多了份虚伪的典雅高贵。

  天色早在不觉中暗沉,午夜已至。秋夙忽然想起一句话,“午夜至,百鬼穿行,人间大乱,钟馗不见”,似乎格外贴切。她自嘲般地一笑,认真的熨烫,挂起,便入了眠。

  梦里没有岱青色旗袍,但秋夙还是梦到了她……

  那是夏天,秋岚第一次出现在夜上海的歌舞厅。正红色的旗袍不加修饰,但配上琵琶领,再加上秋岚的狐狸眸,也端端透了几分风情。秋岚在喧嚣的歌池里游走,像一朵火红的玫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她似不觉地穿梭,现在看来,每一步又是精心算计的圈套。而后,她混入了军官之间,作为男人们攀比的工具出现。藏起玫瑰的刺,漫不经心的潜藏。

  梦醒,秋夙忽的意识到,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明大小姐,而是秋岚。是总以猎物形式出现的优秀猎手,是会藏起锋芒的野玫瑰,是盘旋在敌人腹背中的牛虻。但似乎也有小姐的影子,对衣服布料的要求近乎苛刻,对黑暗中的人心怀善意,对光明与未来充满几乎天真的渴望和向往。

  秋素永远记得,1940年,在南京的一个黑不见底的小巷里,撑着素白色伞,着一身岱青色琵琶领旗袍,从光亮处走来的女人,是如何向她伸出手,拉她离开绝望的深渊的。忘不了,秋岚手把手的教她缝制旗袍,教她立身于这个混乱的时局中。


岱青色旗袍 (1)_副本.jpg
沈夙瑾
 楼主|
沈夙瑾 发表于 2021-12-31 23:48:15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岱青色旗袍(下)

  “踏踏”杂乱的脚步声从店里传来。秋素自里屋走出,一身烟青色旗袍袅袅的走向那群不速之客。

  “秋夙小姐,例行检查,多有得罪。”为首的军官看似恭敬,他身后的人,却自他开口前便开始乱翻乱找。

  “无妨,不过我这儿还有几位太太们定制的旗袍。指定的布料,金贵着呢。查便罢,仔细着些,毕竟谁也负不起这责。是吧?”翻找的动静小了些,胡乱破坏的土匪收敛着天性。

  “军爷不如坐下喝些水,这么热的天,也是辛苦了。”秋夙笑着,表情像是一张定了型的面具,任谁也不能从如花笑颜中窥得分毫不妥思绪。为首的军官坐下,背后翻找的闹剧仍未停歇。

  “秋小姐可认识秋岚?”军官紧盯着秋夙。

  “听着耳熟。”秋夙倒茶的动作分毫未停,悠悠答到。秋夙将茶递给军官,军官仍紧盯着她。“军爷这是希望秋夙知晓?”秋夙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军官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前些年是个蛮有名的歌女,可惜通了共。秋小姐,与她名字相仿,倒是我误会了。”

  秋夙笑意未减:“这可不好乱说,这么大的罪名,秋夙可担待不起。军爷莫拿秋夙逗乐了。”

  “报告!没有搜到!”“就说是误会嘛,秋夙小姐可是太太们的座上宾,得罪了。”军官们来得快撤得也快,徒留了凌乱的布料和颤抖的木门。穿着正红色旗袍的假人,在刚刚的兵荒马乱中微微倾倒,面朝上的倒在墙上。

  秋夙镇定地关上木门,麻木地穿过被洗劫过般的店面,关上四周的窗,拉上窗帘。进入里屋,她打开里屋的衣柜,拨开衣柜里一排排得的紧凑的旗袍。旗袍后,是毫无遮掩的小空间,摆着数十个穿着旗袍的假人。其中有件岱青色琵琶领旗袍,系着莹白色的盘扣。细看,能隐约窥见衣摆上岱青色丝线绣出的连绵山脉。秋夙久久伫立。

  “可惜,通了共。”军官的话,在脑海里一遍遍的回响。伴着她时常以为只是一场噩梦的画面。那的确是个噩梦,发生在一年前:穿着军装的狗,敲着小巷深处的一扇门,穿着岱青色琵琶领旗袍的女人,打开了门,笑着与它们周旋。片刻后,它们进了屋,然后不知枪声自何起,岱青色旗袍染上了猩红的血。女人脸上却仍挂着笑,温柔,期待,都蕴在那最后的微笑里,笑容渐渐模糊在水雾中。躲在对面天台放哨的秋夙,已分不清是泪是雨。她时常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拨出过示警的电话。但那场噩梦中只有秋岚孤零零地倒在雨幕里,屋内还有袅袅的数杯清茶烟起,彰显着会议桌旁曾有人来过。

  秋夙闭上了眼,但女人倒下的画面和那个倒下的假人仍在她脑海里不断交织出现。

  秋夙猛地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个穿着岱青色旗袍的假人。它的肚子里装着搜查的军官想要的东西——秋夙从那个秋岚保护的屋子里,在那个兵荒马乱的雨夜里,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地“拿”出来的电报机。那个雨夜里秋岚用一条命换了屋里开会的数十人的平安。而在那个雨夜后,秋夙代替姐姐做着她未完成的事。

  1949年。

  直至今日,秋素也未曾入党,但始终游走在敌军高层之间,忠实地发送她探得的情报。就像她不知道的许多年,秋岚做的一样。也许是秋岚的保佑,也许是古树的祝福,秋素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一次次触犯红线,却也平安地活了下来。等到了姐姐没能等到的解放,等来了黎明。

  10月1日发生了两件重大的事,对秋夙来说,一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二是四年后,她再次回到了古树下,虔诚地摘下了秋岚曾挂上的铃铛。铃铛被密不透风的封起,直到秋夙打开它,里面封存的一切才见了天日。铃铛里是两张纸条与一把钥匙。一张写着:败亦死,成功亦死,愿死在成功下,见万丈光芒,破天穹。一张写着数字和鬼画符般的符号,秋夙尝试用秋岚曾教过的方式解读,得到了一个地址。秋夙寻址而去,从竹下挖出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锁被铃铛里的钥匙打开,里面是一件双圆领岱青色旗袍和两封信。节选如下:

一、不孝女敬上

女不孝,上未尽颐养尊亲之责,下未达传承明家之任.违尊亲之愿景,未告知而私离。虽此,而女不悔......
国危,家亦亡,无国则无家。余自幼承严君及先生之教诲,阅圣贤之经典。虽无“以天下为己任”之大义无畏,而见国难,置身事外,吾难为之......
此去必经年,唯凶多吉少,归期恐无途。令高堂心忧,儿之过也。但若身陷难换光一隙,儿亦不悔也。愿高堂明儿之志,于悲痛惦念之际,当以儿为傲。
此致。                                                       不孝女
                                                     明曦绝笔                                                     1937.11.01

二、秋夙亲启

  汝见信时,我应已不在人世。若有可能,望汝将前信代为转达。我未曾告汝。我本是闺阁小姐,怎奈国难当头,不得以弃家而出。本名明曦,家原在南京,后内迁西安。此时在何处,不得而知,若实难寻,也不必勉强……

  你我相识时,我已化名秋岚。实为多事之秋,迷雾纵横,前路未知之意。但我从未怀疑前方有光明。汝见信时,许光明以至,密封的铃铛,也已见得天日。我为汝取名秋夙,夙意为晨,晨间黎明至。愿汝可见黎明,浴于光下……

  不必为我死而神伤。若我一人之死而祭苍穹,从而祈得一丝光亮,则死亦得其所。不必为我不值,奋不顾身追逐过光明的人,不在乎是否真的亲眼见过光亮……

  汝可曾疑惑,我为何惯将戴青做岱青?岱指山岳,我素喜中华河山。只惜无幸游历。倘汝有机会,可愿替我去游历山河,代我见晨曦的光……

  愿汝可见和平岁月,享锦绣年华。

此致。
                                                       秋岚

  秋夙的泪不知何时始,山间的风拂过,带着秋岚期盼的黎明的气息,拭着秋夙的泪。浅浅的泪痕仍挂在脸上。除了风,谁也不知道秋夙在那待了多久,但当她再次出现在人们眼中时,身上似乎多了些肆意与洒脱。像一株在阳光下肆意伸展的玫瑰。

  次日,秋夙前往了西安,循着唏留下的地址,找到了明家。将那件岱青色旗袍和信亲手交给了满是白发的明父明母。

  一周后的葬礼,秋夙没有出席,她只远远的看着那个灵堂。就像两年前,隔着雨幕看着秋岚倒下一样。她知道灵堂里下葬的是明家大小姐,送葬的是亲友。而秋岚葬在了那个雨夜,解放光芒下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送葬人,她葬在每一个她为之努力的人的心里,哪怕人们并没意识到。秋夙在雨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再次出来,直到阳光挥洒在灵堂的白绫上,直到伞上的雨已蒸发在金色的光辉下。秋夙最后向灵堂看了一眼。黑白照片上的女孩看不清面容,但应该和唏珍藏的那张照片一样,天真烂漫。秋夙转身,素白的伞和岱青色旗袍消失在了街头。

  自此以后,无人再见过秋夙,只有山间的阳光不时发出感叹:又见到了那身岱青色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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