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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乞颜若风
那个越南边防军中尉当我的面用耳刮子狠抽那位扛大包的越南边民的脸,边抽边斜睨了我好几眼,像是抽给我看。
正午的太阳照耀着,北仑河泛着不干净的泡沫,飘散着柴油的气息。河面上驳船、渔船、竹排如过江之鲫。河这边是越南芒街,河对岸便是中国东兴。两国最近处相距不过二三十米,触手可及。
30年后的某一天,因疫情国门关闭,国门区域阒无人迹。在当年我登船过境的我方一侧,我在一间“西贡咖啡”的售卖点,喝着15元一杯,口味比G7纯正很多的手磨咖啡,和三位身着格调不俗的奥黛的咖啡女郎寒暄着国门关闭后的种种事情,当年的情景忽隐忽现。
大包很沉,扛包的边民佝偻着身子身体都快要匍匐到地面。他的脸还要忍受那种看上去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雷阵雨般的耳刮子。
我之所以觉得越南边防军官是杀鸡儆猴般地打人给我看,是因为中越两国当时刚刚结束敌对状态不久,吸引了全世界目光的大规模边境排雷工作还没有展开。尽管表面看,越南人和中国人,特别和广西地方的中国人长得差不多,但细看之下,双方都还是能看出区别。越南男人普遍黑瘦个儿小,营养状况不好,体脂比低到能直接看见肌肉的线条但肌肉并不发达。所以就算他们不戴他们喜欢戴的绿色盔式帽,打赤脚而不穿他们习惯穿的那种酱色泡沫塑料凉鞋,我也能比较容易地将他们和我方边民区别开来。作为中国内地人,我跟他们的差别应该是更明显的。
不过轮到我出示旅行证件时,那位越南边防军军官并没有直接找我任何麻烦,他甚至都没要求我开包接受检查。我的旅行证件显示我只是一般企业管理人员,但我的背包里却放着一台当时最先进的钛合金机身,号称世界体育记者专用的佳能135毫米专业照相机。
头天晚上,我和向导老王坐在北仑河我方一侧河岸的白色沙滩椅上,一边惬意地喝着“蓝带”牌啤酒,一边听他用两广口音很重的普通话摆着边境地区的种种轶事。老王说自己属于沿海族群,从小男男女女尺度很大地打渔晒网厮混在一起,观念和话题自然开放一些,请我和其他人宽容他说话的尺度和讲话的直接。就在这时,我们一伙中有一个家伙大概是喝嗨了,直接将啤酒瓶手榴弹一般地往河滩扔去。在玻璃的炸裂声传来之前,老王夸张地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告诉我们,两岸的浅坡下都是雷区,双方埋有成千上万的地雷,一不小心弄爆了,防步兵雷会像“二踢腿”似地跳将起来,杀伤一片呢。
这时,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真实感。关于对岸的越南的,也关于那场断断续续地打了十年的边境战争的。
这种感觉伴随了我在越南芒街和万柱海滨的全程。
从理论上讲,要在短时间内认识一个国家,理解一个民族是困难的,哪怕你有充足的背景资料又身临其境。但站在北仑河口,看见越南女人们用最简易的竹筏子,把一辆一辆保税过境的丰田“大霸王”、“小霸王”汽车渡过来,又把成吨的中国义乌产的那种通常在一元店,两元店销售的日常生活用品渡过去,人们心中又不禁会涌动起某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当三位年轻丰满的越南女人,没在齐胸深的河水中,推着一艘电影中美军用过的那种铁皮驳船来接我们一行二三十个大男人人过河的时侯,我收获的是一种真正的感动。
河水渐行渐深,眼看没到了女人们的脖颈,进而没到了她们的下巴,但是她们毫无惧色,反而推着驳船逆水而行,旋即到达彼岸。难道她们就没有比人没在水中直接推船更好的方式?或者说她们觉得这种方式比较地更有效率?这时就听老王说:“真是好女人呐!”
我回头瞅老王,他却用下巴示意我看两岸河滩草丛中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我昨天不是告诉大家那里是雷区吗?就是她们,”老王指指正在系揽绳的女人们“硬是用血肉之躯蹚出来一条边贸小道啊……国家的争斗归争斗,老百姓终究是要吃饭,过日子,做生意的……”然后老王指指我的包,说越南女人们蹚水过河,舍不得衣服总是弄湿又晒干,觉得容易褪色,于是她们边蹚水边卷衣服,直到把衣服卷到头顶,然后出水后再慢慢卷下来。返回时,她们头上还得顶着换回来或者买回来的生活日用品,以便那些东西不被弄湿。“我当时经常和一拨家伙带着长焦镜头,装着拍照,在河边偷窥春色呢!”老王的龙门阵果然尺度不小。岸边的越南美女显然听懂了老王“带色儿”的龙门阵,娇嗔地当众做出要追打他的样子,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然后,我的记忆深处是关于芒街这个虽然散布着一些秀丽的法式小楼,但实际看上去更像农村的城市,和仅有一些简陋的竹棚以及并不干净的沙滩的万柱海滨的记忆碎片。在芒街的公路上,越南警察以搭载我们的面包车超载一人为理由,罚款司机20元人民币,这基本要相当于当地人半个月的工资;在万柱海滨,越南警察和当地失足妇女背靠背站在一起,警察收取游客“旅游风景费”,失足妇女则招徕游客去沙滩边竹棚“喝粥”;在货币兑换点,向导老王当场识破当地“烂仔”的掉包伎俩,帮我避免了损失等等。
记得当年越南国家级的歌舞剧团刚好在芒街巡演,向导老王说大致相当于咱们的东方歌舞团那样级别的演出,他好不容易搞到了票子。那场演出,我印象极深的一个是颇有诗经意境的越南民间情歌的对唱,和完全国际范的桑巴热舞表演。都绝对是高水平的上乘之作。
然后,在剧场外不远处街道的拐角处,一位戴斗笠,穿月白色短上衣,黑色阔脚裤,赤脚的越南少女目光恳切地望着我,用有口音的中国话说:“阿哥,买我的椰子吧,只要一扪……”我禁不住一激灵,好美的一位美少女,不过,咋活脱脱一幅越南女游击队员的打扮呢?我知道,越战中的美军和自卫反击战中的我军都吃过不少这样的游击队员的苦头。
我掏出一元钱人民币递给少女,然后蹲下来,看着她帮我砍椰子。
“你的AK-47在哪呢?”我问。
“不懂……”少女疑惑地抬头望着我说。
“啊-卡,你,的……”我指指少女的竹筐,做了一个射击的手势。
“不懂……”少女委屈地望着我,眼里有隐约的泪光闪过。
2022.2.3.修改于浣花溪畔风-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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