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差

                     叔洪                   

战友走了，走的毫无价值。严格意义上说，我与他算不上是真正的战友。他比我大六岁，既不是同年入伍的，又不是一个部队的。我部队复员参加工作后，与这位战友的工作单位有联系而相识。在一次闲聊中无意的提到当兵的历史，把彼此的心一下子拉近，成为无话不说的战友加好朋友。

他开车几十年，从部队到地方，从来没出过交通事故，包括擦擦碰碰。在行车安全上，那绝对是：常在河边走，绝对不湿鞋。论起人品，可说是“玉壶”中的一片“冰心”。令我万没想到的是，开了近一辈子车，接近退休的老司机，性命偏偏就丧失在交通事故中。我听到这个不幸且残忍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第二反应是不敢相信。

他开车的谨慎，对交通规则的重视，用一句不太恰当的比喻，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同事朋友没人不知道。他为了保证开车安全，处处小心谨慎，不止一次的对年轻司机讲：我开了这么多年的车，之所以没发生过任何交通事故，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开车稳。一个稳字说明了一切。对司机而言，安全就是最快的。宁停三分，不抢一秒。是千万个司机总结出来的一句至理名言，做到却很难。别说停三分，三秒都让人犯急，那个司机不是见缝插针？我这位战友绝对做得到，而且一直坚持。

有谁会想到，一辈子谨慎开车，把遵守交通规则视为第一，一辈子没出过事故的稳重司机，一直被列为安全行驶标兵的他，却偏偏把自己的性命丧在车轮下。这难道就是命？说他开车违规才造成事故的发生，简直是是天方夜谭，骗鬼去吧，打死都不相信，这是有意诋毁他的名声，有意为对方推卸责任。

抬杠归抬杠，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儿，的的确确是因为他违章，而且是不可挽回的严重违章。人死不能复生，现在还说这些有用吗？不管有用没用，哪怕有一个人听进去了，也会把死亡的数字减少一个。

有人说人命很值钱，有人却说，人命太不值钱。人与人是不同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科技发达的今天，生活水平提高到历史最高，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仍然存在，贫富悬殊随处可见，尤其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就更加突出。有钱富翁一顿饭比贫困地区一家甚至十几家人的一年生活费还高。有钱的人惜命，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无钱的人把命看得比纸还薄。不管你是有钱的富人，还是无钱的穷人，生命都只有一次。惜命也好，不把性命当回事儿也罢，总归都有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一个人得了不治之症离世，那是无奈；因为不遵守交通规则出了车祸离开这个世界，绝对不是真实想法。既然不愿意离开，为什么不去遵循交通规则，谨慎驾驶，换取你和他人的身体健康，筑就一个家庭生活的幸福和快乐。这个道理人人皆知，做起来却又稀里糊涂。

战友的遭遇令我想起另一位战友讲得一件亲身经历。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他紧随时代脚步投入改革开放的大潮，在其拼搏下，的确挣了一些钱，为了方便，买了一辆在当时很时髦的摩托车AX100。在还没有私人汽车的年代，AX100二轮摩托车相当于现在大款们开的奔驰、宝马以及保时捷之类的高档汽车，这在当时只有被列入人人羡慕的“万元户”才能办得到。大雪弥漫一夜的早晨，马路的雪被车轮碾压成冰。我的战友因有一项十分关键的业务需要去洽谈，早晨起来后草草吃了点东西，没有时间想其他，推着摩托车便出了家门。心里想的只有合同，对马路上厚厚的冰层熟视无睹，懵着头勇往直前。

一路突飞猛进，在离洽谈地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被交警拦住。交警向他敬了一个礼，笑着让他看看马路上有几辆摩托车。这一看把他惊出一身冷汗，暗自琢磨，这一路是怎么开过来的，在如此光滑的冰面上，竟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开了这么远竟然没被滑倒。他明白了交警的意思，把车推到马路便道上锁好，回身冲交警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了声：谢谢！拦了辆“面的”，赶往洽谈地点。

丢失性命的战友是短命鬼，还是老天不佑？有人说他是酒后驾车。这怎么可能，他开车几十年，在酒与车这两者间，他历来是：开车不喝酒，酒后不摸车。因为拒绝酒后开车，他不仅和他们部门的小领导发生过矛盾，而且把他们单位的大领导撂下不管。有一次部门专为他见义勇为（开车途中救护车祸伤者，受到交警表扬）举行小型庆祝。他是主角，小领导让他喝酒，他怕一旦下午用车酒后开不了耽误事儿。小领导拍着胸脯说有事也不让他出车，他喝了。万没想到，下午还真的就出了紧急情况，另一名司机已经派出，小领导只可让他开车，他坚决不开，领导刚想急，他却急在领导前面，把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拍：我不干了。而后怒气未消的摔门而出。领导也觉理亏，只可自己到马路上去打“面的”。

他不给单位的大领导面子也是因为拒绝酒后开车。大领导去谈一合同，司机却因父亲过世请了丧假。急得没办法，让他去。司机就是开车的，不开车还要司机有嘛用。一路上大领导心里犯嘀咕，有求于对方，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中，前几轮谈判中对方故意刁难，合同一拖再拖。大领导反复琢磨，如何把这合同给签下来。万没想到，对方的主谈人竟然是我这位战友的战友，彼此寒暄后，双方痛痛快快的就把合同给签了。大领导心里高兴，在中午的答谢宴上，大领导非得让他为其战友敬酒。他坚辞不敬，理由很简单，饭后还得开车。大领导面子上挂不住，死逼着非得让他敬酒。他一看没办法，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往大领导面前一拍：回去你开车。然后与战友连干三杯。宴席散后大领导让他开车，他眼珠子一瞪：开嘛车，坐公交吧。说完里也不理大领导，头也不回的直奔公交车站。大领导被晒在那里，有气没法发，让人把他追回，几个人打“面的”回单位。

如此遵守交通规则的一个主儿，怎么会违反交通规则，怎可能酒后驾车，你就是把大天说下来也没人信啊。

人都是好面子的。什么是面子，说白了就是一个自尊心，有的人把好里儿好面儿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楚汉相争的鸿门宴，霸王为什么没杀刘邦，说白了就是因为项羽太要面子，放走刘邦，导致最后自己把性命丢掉。在喝酒上，我也好过面子，在一次与朋友的约会中，朋友死逼着劝酒，奈于情面，横下心痛饮。散席后似醉非醉的我，在酒精的怂恿下，无所顾忌的开车回家。在路上遇一奔驰在不具备超车条件的情况下，强行超车后因前面有车过不去，看着就要与前车追尾，情急之下一把论钻到我的车前，一脚刹车，害的我差点追尾。受到欺辱的我愤怒直冲大脑，瞅准机会超过他，一把轮儿钻进他车前就是一脚刹车，就在奔驰马上就要撞上我车尾时，抬起刹车后猛然加油，一下子就蹿出好几米。

事情虽然有惊无险，当我回到家中酒醒后，回想起刚才一幕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管是我的车，还是那辆奔驰，只要有一方稍有疏忽，其结果必定是一场严重的车祸。前车之鉴，我警告自己，杜绝酒后驾车。

说他酒后驾车，鬼都不信。不信只是一种假设或幻想，事实就是如此，真真切切的摆在那里，不容置疑。有人说他种了魔，是鬼催的。还有人说他活该，就跟疯了似的，别人说什么都不管用，谁说跟谁急，简直就是一条疯狗，不分亲疏，不分薄厚，不识好歹，得谁咬谁，最后都动手了，也没拦住，只可随他去。他开车走的时候，在场的人无不为他担心。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不幸啊，天大的不幸啊。一个爱说爱笑的大好人，一个活蹦乱跳的健康人，一个很受大伙欢迎的，性格开朗的人，怎么就在转眼间说走就走了，而且是那么的惨不忍睹。他老婆得知消息后扑天跄地，哭得颠三倒四，死去活来，嘴里反复地说着：冤家呀，你真是我的冤家——是鬼催的，还是你烦我们娘儿们，孩了，一个人去躲心静…… 这起出乎预料的事故到底是必然的，还是偶然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万个数好数，这万一在哪儿却不知道……不管平时开车如何严格遵守交通规则，一旦盲目自信，失去理智，就无法控制。关老爷如果不那么自信，就不会失荆州，也许就不会丢了性命。只要出现一次疏忽，就有可能酿成大祸，大祸一旦酿成绝对无法挽回。我这战友就是最好的例证。教训啊，真是血的教训啊！

走则走矣，魂可安否？这么走的灵魂会到何处安息，他后悔嘛……

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有时经不起半点折腾。生与死就在这眨眼之间，令你猝不及防。一秒钟前还有说有笑，转眼间就再也不能说话了。有意思吗？活着的时候打打闹闹，这个也争，那个也抢，得什么都盼着，恨不得把所有的好处都揽进怀里。可你知道吗，只要一蹬腿，什么都成了身外物，那真叫光着屁股来，又光着腚走啊。人死如灯灭，一踹腿走人，一切都烟消云散，再说什么都成枉然。

由此我又想到一位老同学，拼命好强，不甘落后，为了事业勇往直前，最后终于遂愿，局长的任命拿到手，只等春节假期后报到上任。可是有谁会想到，就在假期的最后一天，一场车祸夺去了卿卿性命，拼命奋斗来的，盼望了很久很久的任命书成了一纸空文。

车祸，怎么那么多的车祸啊。不认识的人撂到一边不说，在自己认识的人中，这些年因车祸丧命的算算竟高达两位数，受伤的还不在其内。人这一辈子能认识多少人，认识的人中能不忘记，见到后立即说出姓氏名谁的又能有几人，在车祸中丧生不能忘记的就这么多，可见这车祸给人们在精神上和身体上，尤其是给家庭带来的危害真是难以估量。

车祸给人们的生命带来如此之大的危害，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教训？这其中的原因会有很多，万变不离其宗，主要的还是麻痹或侥幸在作祟。麻痹了便不会重视，侥幸就是只想好的一面，不顾坏的一面。思想中如果不重视，别人再怎么说都无济于事，窜皮不入内，能收到雨过地皮湿就算效果不错了，大都是这耳朵听那耳朵冒，不会记在心上……

                                                   二零一六年四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