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江南

                     叔洪

二零二一年的十月，从三日开始下雨，直到五日的晚上上床睡觉时，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六日早晨起床后，才看到晴朗的天气。在这个季节里的南方正是细雨绵绵的季节，连着下十天半个月稀松平常，这个季节在北方出现这么长时间的雨真是罕见，真令我大开眼界，对于我这个岁数不算大的，已经奔着七十走的的人来说，还是第一次遇到过，真的有些奇怪并吃惊。

生在北方的人对这种在十月份的连绵细雨感到十分不适应的同时，令我不由得想起年轻时在南方的杭州服兵役时的情景。

江南多雨这个说法，在我去南方服兵役之前，只是从书本上看到或听人说过，并没亲身经历过，具体是不是这种情况，一直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直到踏上了南方的土地，亲身经历了那种多雨，领略到了什么叫细雨绵绵，连绵不断，才真正知道了南方多雨的说法真是名不虚传。

北方的雨就和北方人的性格一样，阴晴分明，说下就下，说停就停，不管下多长时间，只要雨一停，云层很快就会散去，不敢说转眼之间响晴薄日，很快云散日出是常见的。南方的雨同样和南方人的性格很相似，温和的令我们北方人受不了，温温吞吞的，不急不缓，柔儿平和，不停不歇，缠绵不休。

北方的云来的快，去的同样也很快。在北方阴天不一定就会下雨，在天上的云层达不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雨是不会轻易下来的。在你盼着下一场雨的时候，看着满天的云，会把你的胃口吊得高高的，让你那种期盼达到顶峰，但却不一定能够满足你，尤其是在干旱的天气里，这种情况尤为突出。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年，春播遇到干旱，人们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期盼着下一场的久违的大雨。当盼望已久的云终于出现的时候，人满眼巴巴地看着云从天际处一步一步地走来，步步向你逼近，再逼近，在干旱中正经受煎熬的人，盼望着能够下一场透雨，给干涸的大地以滋润，个个都瞪圆了眼，盼雨盼的眼发篮。人们翘首以盼，天上的云就好像故意和人们过意不去似的，在空中炸响几个震耳的雷声，而后便带着漫天的云迅速地离开了，送给所有的人一场空欢喜。当在人们的骂声中无奈的看着远去的云时，除了摇头那真是一点儿折都没有。人们给这种乌云翻滚，雷声震耳，不见雨滴落下的现象在历史上经常出现，在无奈又讽刺中有了：“干打雷不下雨”的俗语。

北方的风大雨急，是尽人皆知的，但大都集中于七月下旬和八月上旬，故而有七下八上之说。其它月份基本处于少雨的状态。别说这几十年来进入少雨的年代，即便是在很久的以前，我还是孩童的时候的多雨年代，农历八月中秋前后，进入深秋的十月份，雨季也就随之过去。

北方夏天的多雨季节，尤其是在连阴的天气里，多是疾风暴雨，也很难见到细雨绵绵，连绵不绝的情况。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处于多雨年代的天津，七月下旬，到八上旬阴雨连连，进入汛期的防汛季节，有时候也会连着下几天，但却极少出现那种一连几天都细雨绵绵的情况，大多是风雨欲来风满楼的疾风暴雨，天上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地上水流成河，进入防汛的紧张期。

俗语有多事之秋之说，这种说法用在南方一样连绵不断却又点吻合。一九七二年的十二月底到部队服役的，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踏上杭州这片土地时，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雨。我们从火车的闷罐车厢里出来，竟然感到头顶上在下雨，这让我们很是奇怪。十二月底离家时正是冬季，家乡的天空多以晴朗为主，即便阴天也是飘雪花，决然不会下雨。这个季节下雨在北方人的大脑中简直不敢想象——杭州的冬季怎么还会下雨呢，这让我既感到惊喜，又很好奇。

在惊奇中很快便反应过来，南方冬季不比北方，气候温暖，没有北方的严冬，下雨很正常。在瞬间经历了由雪变雨的过程，这对我们北方人来说不仅是眼界大开，更是一种体验和享受。一个个感叹，如果不离家出门来当兵，不离开北方的天津，怎么会有如此天壤之别的的体验。

雨下的不大，绝对是那种在书中看到过的绵绵细雨。这种雨天津都习惯的称其为毛毛雨，或濛和雨。这种看似不下却能感觉到的雨，在短时间内的露天活动，如行走时是不会把衣服浇湿的，对于那些无所顾忌的，比如像我们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完全可以不用防雨工具，比如打伞或穿雨衣。更何况我们这些新兵，除了身上穿的一身军装，肩上背的背包外，也没有雨衣。尽管雨下的并不大，时间长了仍然有可能把衣服浇湿的危险，对这种潜在我们却视而不见，豪无顾及天上飘下的绵绵细雨，等待着命令。

这种情况想想也并不奇怪，很正常。一个刚刚入伍的新兵，在奔赴军营中，来到一个新的地方，面对新的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不管是军营的环境，还是南方的天气都是不熟悉的，这就要有一个熟悉和适应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个人都会谨小慎微的控制自己的言行，以免引起他人的不满甚至是嘲笑。虽然还没成为一名正式的解放军战士，或多或少的纪律观念还是有的，这种自我约束，情绪控制的能力尤为突出。

别说下这种不疼不痒的毛毛雨，即便是下的再大点儿，哪怕是瓢泼大雨，浑身上下被浇个透心儿凉，也得忍耐着，克服着。纪律是胜利的保证，每位军人都要严格遵守。作为新兵这点尤为突出，一个个都那么在雨中精神抖擞地站立着，不仅没有发表任何怨言，而且一无一例外的都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新兵们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刚到部队一定要留个好印象，以免被老兵尤其是部队的领导视作没有纪律观念，怕被说成娇生惯养，留下不好印象不是闹着玩儿的，对自己的影响是不可低估的，说不定会直接影响到以后在部队的成长和进步。

所有的新兵都一言不发，个个都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我们，在带队老兵指挥下，顶着细雨在车站站台列队集合。报数核实无误后，接我们的老兵带队走出车站，来到车站广场。在车站广场停着几辆军用汽车，一位和所有新兵一样，同样也没穿雨衣的领导，表情严肃的站在新兵们的面前，说了几句欢迎的话后，便在带兵班长的带领下，依次来到带有车棚的军车前，上车后边被拉到了新兵连。

新兵连的第一个早晨，睡梦中听到一阵哨声，紧接着班长大声的喊道：“起床了！一个个被惊醒的新兵如鲤鱼打挺，迅速起床穿衣。这是来到新兵连第一次听到起床的哨声是什么样，紧随而至的便是满脑的疑惑。在没入伍之前只知道部队起床是吹起床号的，怎么这个部队却吹哨？不管是起床号，还是起床哨，这都是一个讯号，到了早晨起床的时间了。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讯息，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开始了不对的新生活。

还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又听到班长对大声地说“外面下雨就不出早操了，大家穿豪衣服抓紧洗漱。”

长江以南是亚热带气候，温湿而多雨，在新兵连里，由于连绵细雨，一连十几天被困在营房里，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除了学习《毛泽东选集》就是学习《内务条例》《纪律条例》的三大条例，这对于我们这些正处于精力过剩，一时都难以安静的新兵们来说，无疑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处在面对阴雨连绵不止，空气潮湿环境中的我们，骨节中好像要发霉似的难受，让我感到百无聊赖。

我们经受了半个月的骨懒筋酸，憋得浑身骨头节儿山响后，雨终于停了下来。新兵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个个正处于体力最壮，精力过剩的年纪，一时不动浑身便会感到别扭，当早晨起床时听到班长说出早操时，对整整困在屋里半个多月年轻人来说，无异打了一针强心剂。在此之前，别说是在外奔跑或跳跃，就连出门活动都不可能，有谁能受得了。班长的话令我们这帮新兵们的精神为之一振，盼望着到户外活动一下筋骨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新兵们顾不得多想，一个个欢欣鼓舞，精神振奋，以最快的速度麻利的穿衣叠被后，一边系这扣子，如离弦之箭，纷纷冲出营房的门。

营房操场经过十几天雨水的洗礼地还是湿的，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脚上穿的军用胶鞋却没有沾上湿泥的感觉。这一点令我大惑不解，困惑了好多天，直到后来无意间看到了一本地理书，里面有介绍有关土壤构成的知识，才恍然大悟。

杭州是半山区，属于原始型土层，未被破坏，密度小，粘性小，透气性大，遇水后容易渗漏，再加上排水顺畅，雨停水净，地看起来是湿的，却不怎么沾脚。天津是退海之地，属冲积平原，表层的，甚至于三四米以下的土，都是被上游的雨水带来的，不属于原始土，而是属于舶来的客土。土的颗粒小，密度大，粘黏度高。越细的土遇水后越容易被溶解，溶解后越容易被水拖带着流动，沉积后的土密度大，沾粘度大，渗透力弱，遇水后不易干，人的脚一旦踩到便会被黏黏的沾上。

在三年的军旅生涯中领略了南方多雨的特性与缠绵，一年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与雨打交道，不夸张地说，这三年服役生活是在雨水陪伴下度过的，让我真真切切地领略到了南方的多情、妩媚与娇柔，更让我领略了多雨的风姿与绰约。

杭州一年三季的多雨，有时真的让人很无奈，给生活带来的不便是方方面面的，在出门儿时天是阴着的，要不要带雨具往往令你犹豫不决。你不带吧下雨怎么办，淋湿了很难受，而这种情况却经常发生。在刚到部队的第一年，对杭州的天气情况不了解，往往按照在天津市的习惯对待。在天津如果天气阴的不厉害一般不会下雨，杭州则不同，出门时看着天有点阴，觉得下不了雨，当你出去后却不知什么时候，雨滴便会降落下来，这种情况经常发生，让你防不胜防。部队不同于老百姓，杭州的人都备有不止一把雨伞，不用时拿在手里很方便，部队没有雨伞，是统一发放的雨衣，不下雨带着很不方便，在外出时拿在手里不仅是个累赘，更会让路人感到奇怪。

多雨给人们带来的不便何止这些，在洗衣服时所带来的不便和麻烦更是令人头疼不已，简直就成了一大负担。衣服脏了就需要洗涤，可天上下雨，晾晒没有太阳，就等着雨天过后太阳出来再洗。衣服不太脏可以等，已经有些脏了，遇到一连十几天，甚至个来月的连绵细雨，穿在身上的脏衣服让你感到很不舒服，没办法，捏着鼻子洗后只能晾在雨浇不到的地方阴干。你一连数日甚至一个月，天空飘荡着毛毛细雨，空气的湿度几乎到了饱和，用手抓把空气一攥，就可以拧出水来，在这种条件下晒的衣服，什么时候才能干，真是一个未知数。有一次我的一位战友外出时天气尚好，因嫌带雨衣不方便太麻烦便没带。没想到还真的就遇到了雨，回到连队后已经淋得跟落汤鸡差不多了。这位老兄很有意思，以为刚换上的衣服不脏，换下后没正式洗，在脸盆里揉了几把，拧干后晒在遮雨处。连天的阴雨绵绵不见阳光，晒在遮雨处的衣服一直不见干，过了一个多星期，再看晾晒的衣服有些变色，刚开始觉得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浅浅的变色竟然是发霉所致。

正因为杭州处于亚热带地区，才形成了温湿气候的多雨的环境，正是因为多雨才有了充足的水源，使万物得以滋润，才使树木花草郁郁葱葱，才有了一年四季的青山绿水。杭州的多雨，空气的湿润，不仅对植物和生物的生长有利，对人的皮肤保养更具备得天独厚的先决条件。在中国古代就有苏杭出美女之说，我以前对此说并不以为然，心想女人皮肤细嫩，貌美是因为年轻，一旦上了岁数必定人老珠黄，一脸的死皮耷肉，必难吸引眼球。

我来到部队，第一次外出，走在大街上，随处都能看到杭州的女同志，一张张滋润的脸令我大吃一惊，与北方缺水的空气中湿度过低造成的肤略显干枯相比，一个个的小脸儿娇嫩娇嫩的能掐出水来，细腻的看一眼便念念不忘，让人嫉妒。这么美的景，这么美的人，怎不令人心生贪恋，流连忘返。

年轻貌美是天性，这毋庸置疑，你也许会说，哪个地方都会有那么几个漂亮的女人。这话不假，对某些地区来讲，那要千挑万选，千里万里才有其一。杭州则不同，不用挑，更不用选，抬眼望去，随处可见。不管是叽叽喳喳，烂漫多姿的花季少女，还是老成持重的半老徐娘，即便是暮气昭昭的龙钟老太，一个个都会让我们地处北方的天津女性汗颜，真的是无法可比。大街上走动的女性，一个个水嫩水嫩的，真的如出水芙蓉，水灵灵的让人心生爱怜，情不自禁地驻足观看。有人说秀色可餐，果真如此，生活在杭州的男士每天都不用吃饭了，感到饿了到外面转一圈便会饱胀十足。

身居南方的杭州，观其女性容貌，才相信了“苏杭有美女”，这句话并非虚言。

杭州虽处南方，由于多雨减少了一年中太阳暴晒的天数，空气中湿度大的自然环境，造就了适应人类生存的先决条件，别的不说，就连我这个生长在北方天津的毛头小伙子，在杭州呆了一段时间，慢慢的感到脸上的肌肉开始舒展，皮肤变得柔润而富有弹性，家里人看到我寄回的照片，竟然也注意到了这种变化，在回信中说我不仅比以前更精神了，而且比当兵走滋润了许多，这令我欣喜不已。

杭州不仅有美丽的西湖，更是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养山，养水，更养人，这是真真切切的，为能到杭州服役感到高兴和自豪。

                                    二零二一年十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