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趴在阳台上看着过往的汽车上的大灯在迷离的雨里打转，心里念着锅里沸腾着的千万个豆子。皇后大道与石板路交错的地方，住着一个忽明忽灭的路灯，它摇摆着金黄色的光在灰白肥硕的杂草间闪烁着。更远处的天空像撕破了的黑口袋，漂浮着一层灰蒙蒙的烟雾。我边听着锅里蒸汽上顶锅盖发出的磕磕碰碰的声音，边哼着小曲玩弄着我的指甲盖。锅里的豆子青蛙汤是新来的伙计勺子给我做的，他净是给我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吃，不过他这个人比他做的东西奇怪多了。苹果素鸡汤.豆腐金鱼羹，蘑菇猫耳朵....都是他爱的。他做菜用的鸡呀，鹅呀，猫呀，全都是母的。这确实是令人不解的地方，不过确实很好吃。
想到这里，我又定睛看了看闪烁晃动不安的路灯下面出现的一前一后的两女人。谁都知道我是开旅店的。坐等着那两朵湿答答的花来投宿吧，我倒是很乐意把我的汤分点给她们。
咚咚..咚咚咚...
果然一阵紧促的敲门声从楼下传来。
先进来的是一胖女人。白嫩的皮肤，大眼宽肩，细眉薄唇。圆滚滚的身躯上托着一个尖尖的下巴，肥硕的胳膊极像了剥了皮的粗
蛇露出的净肉。猩红色的短裙下摆着两条白萝卜腿。她没拿伞身上湿漉漉的，便又拄着一个刷的漆黑的警棍一样的拐杖。肥嫩的手涂着豹纹的甲油，斜背着的包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后面一个倒十分瘦俏健美。周身黑色毛织衣干，干瘪的乳房上浮着云一样美丽的脸。云里雾里极其细密的睫毛下镶着一双鹰一样的眼，十分英气。
做生意的人是不在乎客人的美丑的，我们在乎的是关乎自身的利润。热情的打个照面固然是重要的。几句稀稀疏疏的问答之后，我应了她们的要求把她们分别安排在靠近前门和后门的位置。那不是好房间，她们可以省掉三个金币。
两个女人入住以后，勺子又不知是从哪里冒了出来吓了我一跳。“勺子，我知道你喜欢僻静。但也别跟杀人犯一样整天躲躲藏藏，动不动就出来吓人好不好！”勺子睁开半开半闭的醉眼，朝我轻蔑的看了一眼。我总觉得他眼睛里深藏着某种莫名的，复杂的，极其细微的情愫，让人被看了以后浑身发毛。不过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勺子一喝醉酒就喜欢对人着说胡话。他基本天天喝酒。
记得一次我跟勺子都喝多了。我迷迷糊糊的听他大肆议论女人。他说什么男人都是陆上的动物，举止行为心思都坦荡。女人全是水下的动物，是非对错全没了准。男人一下了水，上来的都是一身泥。水里面什么东西都是不真切的.....。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我不感兴趣的话。他打了个饱嗝又继续骂道，就算是女人结了婚跟男人上了岸，估计她们也只愿意住在森林里。就算婚姻不是一个坟墓，他娘的，老子也是一只被拴住的小鹿!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心眼比牛毛还细.整天哭哭啼啼的，比天河里的水还多，烦死个人!
勺子就是这样一醉酒什么大话丑话都说，平日子里连喘气都异常的小心。不过勺子有个好习惯每天晚上给他老婆写一封信，虽然我没见他去寄出去过。按照他的想法娶一个女人跟长一百个尾巴似的！那他怎么还会有老婆呢？
凌晨两点，我被一阵吵闹的追跑赶打的声音给吵醒。没什么的，一定是旅店外面的。我又睡了。
又过了一会，我发现我错了。我被人叫去警局。问话的是那个瘦俏的女人。
这次问话不是什么无聊的问题直到她问道：“勺子是你什么人？”
“雇主关系，不是我什么人。”
“他怎么了？”
“他是精神病患者，几年前杀了他老婆....
又是一个请彻的早晨，我脑袋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夜里下的一阵淅沥沥的小雨。这世界每个夜晚都是一样的，只是多了或者少了某些人罢了。今天的阳光依旧，风也依旧，小孩子还在发生过某些生与死的对抗的围墙外面玩着沙子。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哦，对了，那个摇晃着的坏掉了的路灯被拆掉了。
李柳杨。
二零一三年二月上。
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