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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下)
漯河市李秀亭
杏花想到了城里一家大酒店的招工广告,上面写的条件是:女,身高1.60以上;男,1.70以上;年龄,18——25岁。五官端正,温柔大方,女,相貌出众者优先录用。
杏花心里亮了——
我身高1.65米,刚满18岁,长相么,我不夸口,正像邻居大妈夸我的那样:“真像月里嫦娥~~”这话我深信不疑,因为我自己最了解我自己。闭花羞月、沉鱼落雁,咱就不想这些词了,那样美的女人都是供皇帝用的,咱能让大酒店的老板看上就谢天谢地了。
这一夜杏花没有睡着……
天终于亮了……
母亲还没有起床……
杏花洗一次脸,照一次镜子;又洗一次脸,又照一次镜子;又洗一次脸,又照一次镜子……
杏花自己也不知道洗了多少次脸,照了多少次镜子。
然后,头上抹了香水儿,脸上抹了洗面霜,耳朵上挂了耳丁,又照了照镜子,心里美滋滋的——真像中秋节的月亮,上高中时,语文老师讲到“春花秋月”这个词时,说,“春花秋月”可以说是人间最美最好最纯洁的东西。
“我想,在老板眼里,我能是最美好的‘东西’了吗?”杏花想。
不,她突然想起来了,人家城里那被叫着小姐的人,都把嘴唇涂红了,涂艳了;把眉毛描黑了,描细了……
杏花又不满足了。
她也把嘴唇抹得红红的,把眉毛描得细细的、黑黑的,这时候,也只有在这时候,杏花才好像又不安起来,万一?
不能再犹豫了,挣钱吧!挣钱吧!挣钱吧!
有钱能让猴上树;
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到了母亲的床前。
“妈,今天我还要进城。”
“你不是昨天去过了么,今天怎么还去呀?”
“你别管!”
杏花甩下一句话,提溜个包子就走了……
正如杏花想的那样,到城里那家大酒店,老板一眼就看上了她。
“你就在这里干吧,我不会亏待你!”
就这样杏花摇身一变,一夜之间变成了城里人。
在这样的大酒店里,每天称呼小姐的人,可真是太多了。
哼!商贸城那几个臭货,每天才有几个人叫她们小姐,我现在比她们风光多了。
“人啊,人!不就是这么回事么,一步踏着天堂的阶梯,一步踩着地狱的门槛。”——难免几分惊喜,几分叹息。
老板收下了她,又是惊喜,又是困惑——老板到底会让我干些什么呢?一个乡下妹子,真怕干不好分给自己的工作。
其实,这种担忧完全是多余的,老板并没有让她干什么粗活,只是关键的时候,老板让她给贵宾敬敬酒,逗逗笑罢了。
一晃一个月的时间可就过去了。
老板给她开了1500元的薪水,加上给贵宾们端酒取乐时挣的小费儿,第一个月下来就挣了三千多元,农民一家人忙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
“钱就是这么好挣!”杏花乐了……
钱一到手,不说也知道杏花买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还会是啥呢?羽绒袄呗。
杏花得意了,心里像一朵绽开的牡丹花……
穿上了名牌儿羽绒袄,到美容院洗洗面,画画眉,然后又到化妆品专卖店,买了一大兜子东西……
那天一大早,杏花请了一天假,说是要回去看看苦命的母亲、多病的父亲,老板笑容可掬地答应了。
杏花离家不足五十里,五十元租了一辆奥的车,屁股上一冒烟儿,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杏花一到家,就好像百灵鸟一样的叫起来:
“妈,快来接我呀!”
“哎——来了!”
杏花一声喊叫,惊动了左邻右舍,前街后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会儿就围了一大片……
母亲出门一看,傻眼了,她不敢往前迈步了。
父亲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女儿——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儿,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滋味,不敢挪动自己的双腿……
杏花走后村子里人难免会指指点点议论几天,不过,一阵小旋风吹过,也就风平浪静了……
杏花自从上个月走了以后,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不知道咋回事儿,一次也没回来。
父亲有点儿怀疑;
母亲有点儿担心。
“她不是说一个月回来一次么,这么长时间了,咋也不给家里捎个信儿呢?”老婆婆问老头子。
“她不是留的有电话号码么,你打个电话问问。”老头子心烦意乱地说。
母亲找人拨通了女儿留下的那个电话号码,电话里回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很粗野。
“香妹一个多月前就走了!”
“她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拨!还拨!很拨!看她回电话不回!”在场的乡亲有点气愤了。
也不知道又拨了多少次,始终没有回音……
父亲更怀疑了,母亲更担心了。
父亲有点儿害怕了,母亲也有点儿害怕了。
老两口整整哭了一夜……
好心的邻居整整安慰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父亲就拖着多病的身子,母亲也流着擦不干的眼泪,赶头班车进城了……
老实巴交的农村人,进了城,就有点儿头晕,辨不出方向,找不到门户,口袋里装了几十块钱,还怕小偷偷走了,真难呀!
七折八拐,求爷爷,告奶奶,低三下四,总算找到了那家大酒店。老两口正要进大酒店的门,忽然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安挡住了。
“杏花呀,你咋不出来呀!杏花呀,你咋不出来呀……”
天旋地转,头晕目眩,除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围了个圆圈儿外,别的似乎什么也没有。
也不知道是谁从大酒店里仍出来了一件大红的羽绒袄,落在了母亲的头上,母亲连忙抱起它,放在自己的怀里,低头瞅了瞅那件似曾相识的羽绒袄,哭得更悲痛了……
哭啊,哭啊,哭啊!
……………
好像回到了羲黄时代,四周越来越静了,静得让人心里凉冰冰的……
天,本来就布满阴云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儿……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母亲抱着那件大红的羽绒袄,神志恍惚地从大酒店门口站起来,毫无目的的向大街上走去。
父亲已经精神失常,嘴里不停地哭喊着:
“杏花呀,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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