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返 城

    从上世纪一九六八年开始，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声令下，据说当时全国有2000多万热血青年，如潮水般涌向农村，涌向边疆，上山下乡，插队务农。

    说起返城，从时间和规模来看，就不那么统一啦。我听说最早返城的，只在农村待了一星期，就办手续回津了。据说是个女知青，来时只有十五周岁。从天津火车一开动，告别了亲人，就开始嚎啕大哭，在火车上坐了一天一夜，她哭了一道儿。到了农村，知青们开始下地干活，她躺在床上以泪洗面，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谁劝也不行，谁说也不听。队长把公社干部请来，好说歹说，就是要回家，说什么也不在这待。公社干部到市里请示，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把人哭坏了那责任可就大了，最后决定通知天津有关方面解决。过了几天，知青家长和天津方面来人，将她带回了天津。理由是：水土不服。

    还有一个男知青，本人一只眼有残疾，根本不该下乡，可是当地街道为完成任务指标，硬是把他塞进知青队伍，来到哈尔滨郊区下了乡。到了农村，正赶上生产队开始夏锄，他铲地时，咔咔几下，草苗齐铲。队长心疼的说他，并让他停工，说他破坏农业生产。他不服气地说：“眼睛看不见，那没办法，停工小意思，你把我送回天津才好呢!”其实一只眼睛没问题，也不太影响干农活。说穿了，就是不想在农村待下去。队长没办法，跟公社知青办反映，最后以不适合农业生产办了病退，回到了天津。屈指一数，整整在农村待了一个月。

    后来，陆陆续续的返城开始多了起来。有招工返城的，有上学返城的，有“曲线救国”参军后返城的。那些剩下来的知青们，思想波动很大，“躬耕农桑整十载，终日劳作受煎熬”，他们徘徊，他们迷茫，这插队啥时是个头啊？当时，知青们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除少数人外，多数不恋爱、不结婚，硬挺着，期盼着返城的那一天。为了稳定军心，记得在一九七六年的春天，知识青年层层开会，个个动员，提出“扎根插队一辈子，终身务农不动摇”的口号。不少人写血书、表决心，找对象，结对子。一时间，知青中有热血沸腾、豪情满怀的，有心灰意冷、痛心疾首的，有无所事事、怨天尤人的，有长夜漫漫，盼望天明的等等。这时的知青队伍已不是铁板一块，而且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

    一九七六年十月，全国人民在“美酒飘香，千杯不醉”的凯歌声中，迎来了打倒“四人帮”的伟大胜利。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全国上下掀起拨乱反正，清除“文革”恶劣影响的高潮。在一九七七年末，中央对知青问题有了说法，“可以办病退返城”。这消息好像平地一声雷，炸开了知青们心中的苦闷，个个又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他们奔走相告，抓紧返城的各项准备。那时医院的医生们对知青返城也深为理解，表示同情，大力协助办理病退手续，并尽量通过体检，盖章放行。有的知青已经在国企或事业单位工作多年，听到大返城的消息，也坐不住了，连来之不易的正式工作都不要了，纷纷向单位交了辞呈，为能回津，也加入了大返城的洪流之中。那时，可以说是大返城的集结号已经吹响，大返城的队伍浩浩荡荡，成千上万的知青们又像潮水般地涌向了天天想、年年盼，让人魂牵梦绕的家乡，回到日夜思念的亲人身边。

    然而，一切事物都有两重性。大返城固然是件大好事，可随之而来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和矛盾。那些半年前还写了血书，立志扎根农村一辈子的知青们动摇了。看到朝夕相处的知青兄弟，登上返城的列车，怎么不怦然心动。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怎么办呢？能抛弃身边的亲人，狠心地离开他们，而自己返城吗？他们陷入了沉思与彷徨。那时，年轻的妻子在涕泣，膝下天真的孩子在苦苦的哀求：“爸爸不要走，不要走啊，我想你。”有的本地男青年给天津女青年跪下，拉着爱人的裤腿，声泪俱下：“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这个家的份上，你就别走了，行不行，你一定要答应我！”说着，他们一家三口抱头痛哭。那场面，谁看了能不为之动容呢?鉴于种种情况，有的知青动了心眼儿，为了暂时缓解矛盾，不至于闹得像生离死别似的，他们答应将相处多年，而且深爱的情侣带回城里，但不久便潜移默化，花言巧语，做思想工作，权衡利害，一直说的姑娘不得不答应分手为止。最后，给姑娘几个钱作为补偿，买张火车票，将“亲爱的人”打发回家了。人们将这号人称之为：知青陈世美。从而遭到人们的唾弃与嘲笑。后来，中央对知青返城政策不断宽松，先是知青子女可以返城。接着没几年，又有新精神，知青子女在津的监护人年事已高，在外地的知青不管是仍在农村的还是现已工作的，可以办返城手续回津，与家人和孩子团聚。这样一来，全国又出现了第二次知青大返城的高潮。几年过去了，留在外地的知青，如今已经为数不多，屈指可数了。可大返城留给人们的故事和记忆却是如此之多，令人难忘。

    正可谓：

    想当初，插队落户，洪流滚滚，奔赴农村，接受再教育；

    现如今，集结返城，步履匆匆，重归故里，欢聚享天伦。

                                                                    老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