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 军 帽

  在东北哈尔滨郊区下乡时，我经常戴一顶仿军帽，这是一个做裁缝的老叔送给我的，做得倍儿棒，可以说，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那时，年轻人到一起，总好伸胳膊动腿，摆弄一下自己的拳脚，或显示一下自己的力量。如互不服气，便滚打在一起，非摔个胜败不可。

       我在学校时是投掷运动员，经常进行身体锻炼，一百五六十斤的杠铃，可以说是轻而易举。我刚下乡的第二天，生产队里一个据说摔跤挺厉害的小伙，找到我说：“唉，大个子，会摔跤吗？”我说：“不大会，怎么的？”

        “咱俩造量造量（意思是：比试比试）。”

     我看他个子不高，身子骨倒还结实，看上去挺干练。“好吧！”

     我俩各自摆出摔跤的架势。这时，我乘机抓住他的双肩，猛地把他抓起，原地转了一圈，再把他落到地上。看热闹的社员哄了起来，“好啊，发子你碰到硬手啦，服不服？”叫东发的小伙子爬起来说：“三跤两胜，咱们再来！”那时争强好胜,谁服谁呀,我口出狂言：“让你一条腿！”发子说：“你吹牛！”接着来个野狗扑食，抓住了我的一条腿。我毫不在意，笑着对他说：“就是让你这条腿，来呀，使招吧！”他抓住我的腿搬了搬，可我坚如磐石，纹丝没动。接着，我借助被抓的腿做拌力，再用腰部力量带动胳膊，猛地一甩，将他摔倒在地。这时东发急忙爬起来，转身便跑，边跑边喊：“行！有你的，我找师傅去，和你一比高低！”发子在大家的喧闹中跑开了。

     过了两天，发子真的把他的师傅叫来了，还是个哑巴，长得五大三粗的，还有几个好像知青打扮的人在看热闹。东发手指着我向他们介绍：“就是那个戴军帽的大个子，摔跤很厉害。”我和大哑巴两眼对视，相互点头，表示敬意，然后比试起来。果然，大哑巴不是等闲之辈，几个回合下来，我俩不分胜败。这时，我发现大哑巴也是只会使笨劲的主儿，没有什么招术.我便带他转来转去,乘他不备,巧用劲儿，“四两破千斤”，我使个手别,将其摔倒。大哑巴从地上站起，手伸大拇指，向我比划，意思是“一”啦！当他还要接着摔时，让那几个知青摸样的人拉走了。

    我们生产队西边二、三里地远，有个青年农场。哈尔滨知青占多数，他们争强好胜，经常与当地社员打群架，闹事端，据说还要争霸一方。

     秋天的一个晚上，农场放露天电影，我们一伙天津知青和不少社员前来观看。场上年轻人较多，好像不是来看电影的，一群一伙满场溜达，似乎要寻衅闹事。放映结束，人们四散而去。我们一帮天津知青和不少社员群众，有说有笑，谈论着电影故事中的情节。

      正当我们走到回家的大道时，不知是谁从我的背后猛然将我的仿军帽一把抢走。我迅速回头，只见一个人也转身想逃。我上前抓住了他胸前的衣领，大声喊道：“你抢我帽子干什么？还给我！”他显然是已把帽子传给了他人，便摊开双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有啊，我没抢你的帽子，你找错人啦！”“就是你！你转给别人啦，给我找回来，否则，我决不放过你！”我死死抓住他不放，再说他也不是我的对手，在我手中就像小鸡一样，让我弄得晃来晃去，难以挣脱。这时，有一群年轻人上来了，他们用力想把我的手拉开，试图把抢帽子的人抢走。我急了，向他们大喊道：“你们谁也别想把他弄走，不给帽子想放人，没门！”任凭这伙人推推搡搡，你抢我夺，我自岿然不动。他们看对我毫无办法，在混乱中，不知是谁朝我脸上打了一拳。顿时，我觉得鼻子有些酸痛，好像流出鼻血。就是这样，我也没有把那人放开，而且由于我用力过猛，那人穿的衣服，从背心到秋衣、毛衣，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已经被我撕破，露出了前胸。和我一起来的天津知青以及一些认识我的社员群众，见我被打了一拳，便纷纷上来，将那伙人围住，一对一的自找对手，拳打脚踢，动起手来。而且是里三层外三层，从大道滚打到壕沟，再从壕沟撕打到大道。上上下下乱作一团。最后，还是我们天津知青占了上风，制服了他们，并将我抓住的那个人以及另外的两个人，押到了我们生产大队，将这三个人作为人质，决定不交帽子不放人。

    不久，他们农场的负责人出面了，还带了几个人来，向我们赔礼道歉，并把仿军帽还给了我。其中一个姓蔡的知青说：“我们都是知青，你们天津，我们哈尔滨，来自五湖四海，应该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另外，他还向我透露：他们早就认识我这个戴军帽的。听说摔跤挺厉害，想借此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原打算可以摔跤会友，结果没想到却弄成了打架斗殴这个方式，实在不应该。我说：“不打不成交，今后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后来，我们真的互相往来，以跤会友，对酒当歌，而且兄弟相称，亲密无间。然而，细想一下，我们之间友谊的建立，究竟是源于“以跤会友”，还是因抢军帽而引发的“战争”呢？不好说，也许两者皆有之。但不管怎么说，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从此以后，我们那一带的社会治安比过去还真是好多啦！

                                                                                                                        老漠

    注：此文章在塘沽《浪花》2012年第四期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