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 大 粪

    电视剧《知青》的播放，勾起我当年插队下乡的一段难忘的往事。

    记得那是在东北哈尔滨下乡的头一年，生产队忙完秋收，基本上就没什么活可干了。队上除了喂马的、夜间打更的，基本上空无一人。人呢？都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整天喝小酒、耍小牌，开始“猫冬”了。

    倒是知青点还有些人气，聚集着一些闲来无事的人们，在这里说话唠嗑。知青们这时就像候鸟一样，天冷想着往南飞了。大家正在打点行囊，准备回津与家人团聚。

    这时，队长走了进来，向大家宣布一件事：“生产队组织一个小组，去市内掏大粪，供吃管住，一个工11分，你们谁想去？”我心想，我们六月份下乡，九月份就往家赶，这时回家也未免太早了点吧。想到这儿，我举手报名，大声喊道：“我去！”队长听我报名笑道：“你能行吗？整天臭哄哄的，能吃得消吗？”

    “没问题，接受再教育，哪管臭和累！”

    “好，算你一个！”

     第二天，我们四人一套马车，再加一个做饭的，一行五人，迎着寒风，直奔哈尔滨市区挺进。

说起掏大粪，我过去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东北厕所和咱们京津地区不一样。多数是一套大房中间用木板墙分男女隔开。地上铺着厚厚的木板，上面设置一排蹲位。再往下看，是个大粪池，足有二、三米深。

开始干活了，我们先是让人们停止使用，将地木板撬开，用大粪勺捞起粪便放进粪桶，再用人挑起粪便走到马路旁，最后将整桶的粪便倒入大粪车上。就这样经我们反复折腾，不停地倒运。整个大粪池真是臭气熏天，异常难闻，过路的人们纷纷捂着鼻子躲开，远远的绕行。

    刚开始掏粪时，迎着扑面的臭气，我几乎要晕倒，有时一不小心，粪便还时常溅在身上，只觉得恶心难忍，险些呕吐。社员老白是我们的组长，看见我这个样子，忙问道：“小郑怎么样？不行先躲一边歇歇。”这时我哪能打退堂鼓啊，只得咬牙坚持硬挺了。赶紧回答：“没问题，你们能行，我咋不行？！”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心里却在想：这哪是人干的活呀？怪不得临来时，有的社员对我说：“掏大粪这活儿一般人干不了，别说那活儿脏啊累呀，就那个味，你就受不了，给多少工分也没人干！”

    您还别说，真是虱子多了不觉咬。时间长了，好像逐渐适应了一些，闻惯了，大粪味也不觉得怎么臭了。就这样天天如此，日复一日，时间到了深冬季节，粪池里的粪便被冻的刚刚的。这时，我们就得跳进大粪池里，先用钢钎将冻实的粪冰凿开，接着再用铁锹把粪冰块，一锹一锹地扔到粪池上边，然后再装车运走。

    有一次，我跳下粪池，用钢钎奋力猛凿，不一会儿，累的我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时恰巧一块粪冰飞溅到我张开的嘴里，恶心的我肠胃翻腾，一下子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情急之下，我赶紧跑到自来水龙头边接了一下水，一口一口不停地漱，过了好一阵子，才感觉好了一些。于是又拿起钢钎重新跳进粪池，先是站着发愣，但转念一想，不能停，还得干。老白见我回来，拿我打趣说：“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其实，我也经常碰到这种事，吐出来就得了，千万别想它，越想就越想吐。”唉，想哪去啦。我是在想，谁叫你当初不加思考，脑瓜子一热，心血来潮，非要来掏大粪啦，路是自己走的，这会儿就是“上刀山、入粪海”也要坚定不移地干下去，绝不能退缩。

    就这样，我们掏粪小组一直干到年底才收工。看到这堆积如山的粪肥，我们心里由衷地感到欣慰。这可是我们几个月来不怕艰苦，顶着恶臭，用辛勤的汗水换来的啊！

    转年，鉴于我的表现社员们都夸我一个大城市的孩子,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不怕臭，是好样的。于是，在社员大会上，一致推选我当上了生产队的保管员，从而受到了广大社员群众的拥戴。

    日月如梭，斗转星移。一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很多往事都已淡忘,但唯独知青插队时那段掏粪的经历，却使我久久不能忘怀。想起《红灯记》李玉和接过李奶奶的酒时曾说的“有您这碗酒垫底，我什么酒都能对付”。是啊，联想起我的漫漫人生路，有了那段掏粪的经历，无论再遇到什么苦和累，都统统不在话下，而且都能从容应对，排除万难，直至胜利。

                                                                                                                     文/老漠

注：此文章在塘沽《浪花》2012第四期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