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  收

文/老漠

 下乡那些年，农活儿干得还挺多，从种地前的耪地开始，如扶犁点种，田间除草，施肥打药，一直到收割打场，再到颗粒归仓等，真是干了不少。如果再加上掏粪、倒粪、运粪到地、兴修水利，那就更多了。需要说明一点，活儿是干了，还只是些皮毛，什么都会点儿，但是样样都稀松，可以说是一个不太合格的庄稼汉。

    农活中，有许多是技术性很强的，如扶犁点种，老农让我放手干，一开始犁扶的不稳，垄地七歪八扭，回头望去，难看死了。点种时撒出去的种子有稀有密，很不匀称。干了一会儿，老农赶忙接过来，让我靠边站，弄得我十分尴尬。还有一种农活叫扒拉黄豆，当黄豆出芽时，草苗一起长，这时就需要用锄头把苗与苗之间的草除掉，要求下手准确，锄到草除。锄完后，豆苗颗颗挺立，干干净净。可我们刚干时，锄到了草没倒，豆苗却被铲下，气的队长拣起铲下的豆苗直骂娘：“你们他妈的是铲草还是铲苗啊，不行别干啦！”骂得我们无地自容，不敢作声。

    要说好干的农活儿，我看是麦收，不用什么技术，把镰刀磨得快快的，你有力气，甩开膀子干吧！但反过来说，这也是最苦最累的活儿。东北的小麦，俗话说，是“生在冰上，死在火里”。开春清明前后，把小麦种上，当时地面化的很薄，播种时种子在冰上，只覆盖一层薄薄的松土。等麦收的时候却是伏天，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别说干活啦，你在烈日下晒一会儿，便会大汗淋漓，甚至把你烤晕中暑。麦收期间，也是雨季，时间性很强，趁天好就要抓紧时间抢收。那时，生产队对麦收也相当重视，宣布劳动力不准请假，由于劳动量大，日工分由10分增到13分。中午生产队大院里支起大锅，一口锅杀猪炖肉，一口锅蒸大粘糕，用来犒劳参加麦收的人们。当时，把麦收叫会战，将麦场叫战场。麦收的队伍举着彩旗，浩浩荡荡奔赴麦场。一面旗一个组，组长带头，几面旗齐头并进，争先恐后，人们挥刀收割，场面你追我赶，很是壮观。组与组之间展开竞赛，组内大概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女混合编组，互相帮助。割的快的，回过头来帮助慢的，男的帮助女的。我和一个当地青年小王结对子，割在最前面，我有力气割得快，可是放腰子（边割麦子边将一撮麦秆迅速打结成绳捆麦子用）做得不好，小王帮我放腰子。开始，我们干得还算可以，凭着一身傻力气和不甘落后的劲头，领先在前。但是终归过去没干过，干着干着便觉得体力不支，有些累了。这时后面的人们纷纷赶上，我一着急，刀尖把我心爱的球鞋划破，险些划到脚趾。我心疼地脱下鞋一看，划出足有一寸长的大口子。完了，连修都修不上，只得扔掉了，真可惜，10来元钱那。我回头看到小王，他正在蹲着磨刀，我说：“还不快去，他们都赶上来了。”只见小王不紧不慢地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不着急，拿来刀，我也给你磨磨！”我把镰刀递给他，觉得也好，趁机还可以歇一歇。小王磨完刀擦擦汗，我们又开始猫下腰，头不抬地干了起来。可人一劳累，动作就会变形，不小心镰刀又把左手划破，鲜血“噗”地流了出来，我赶紧捏住，把伤口放进嘴里，用唾液洗净，这时正好送水的来了，我又喝了口水，再用水洗，最后总算止住了血。这时我发现已被落下老远了，我想找小王帮一下，可小王正在为他的心上人忙乎呢。我心想：小王啊，小王，我们平时称兄道弟，关系不错。可关键时刻就看出谁远谁近了，这不是重色轻友吗？此刻，我不禁摇了摇头，感到很无奈，看来只好自己加把劲儿啦，于是我埋头追赶上去。真是人多力量大，一上午，好一大片麦地的麦子齐刷刷被割倒，队长向大家高喊：“上午就干到这儿，回队上吃饭！”大家干活快，听说回队上吃饭，动作更快，一个个大步流星地往生产队大院跑。

    来到生产队，大家排好队，打饭的打饭，盛肉的盛肉，大口吃着大粘糕，大口吃着猪肉块，别提有多香了。可能太累太饿的原因，我吃了大约3斤的大粘糕，吃了足足一大碗的肉块。过去养的猪特别肥，白花花的，瘦肉很少，我却感到一点不腻，吃得我满嘴流油。能一下子吃掉3斤粘糕，一大碗肥肉，现在看来是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这也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多的一次，也是吃得最香的一次。

    晚上，我上炕睡觉感到腰酸腿疼，看了看拿镰刀的右手，磨出好几个水泡，火辣辣的钻心的疼。可能是太累太困，不一会儿，我便呼呼大睡了，而且睡得是那样的香甜，什么疼啊、累啊，却全然不顾了。那天，我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爬山，那山高的望不见头，累得我满头大汗，浑身酸痛，每往上走一步，却是那么的艰难，忽然脚下一滑，险些把我滑下山崖，吓得我从梦中惊醒。啊，原来是一场梦，我心想：这是什么梦啊，难道寓意着我的人生高不可攀，又是如此的艰难曲折？说不清楚。唉，别瞎想了，接着睡吧，明早起来，还得要继续下地干活啦。一翻身我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