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的朋友走了,离世的那天我和妻去看望过。按习俗,人死后的第三天早晨出殡,这是生离死别最悲哀的时刻,妻起早床去为朋友送行。妻友一家人我也熟悉,于是我提出和妻一起去,她说她骑车去,出完殡马上就回,嘱咐我在床上多躺一会。妻沒走一会,儿子出门上班,孙子也上学去了,家里变得冷清清的,剩下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想妻友六十二岁就撒手人寰,几十个春秋的光阴,细数也不长。似乎只是走了一趟亲戚,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
现在的年轻人追求社会生活的优雅,家庭生活的舒适,夫妻生活的浪漫。这些我们这代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东西,现代年轻人却触手可得。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国家还是一穷二白。从前辈的眼眸中还能看到,千孔百疮的疆土和仁人志士们浴血抗战的烽烟;看到车轮滚滚的支前队伍和风卷红旗百万雄狮的身影。这些故事在我们的脑袋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伴随我们在贫穷中成长。当苏联老大哥向我们逼债的时候,又遇到了三年自然灾害。本该茁壮成长的我们,因为缺衣少食变得枯皮干瘦。父母的脸上没有笑容,为了让我们能延续他们的生命,他们在人生的道路上艰难地跋涉,忍饥受饿。好不容易走出了饥荒,文化大革命的滚滚洪流又在祖国的大地上横冲直撞。还没等我们从走进高等学府的梦中醒来,又不得不接受上山下乡的安排。
我们种过地、挖过沟、挑过堤;我们握过鎯头、开过机床、站过柜台。当改革开放的春风拂过面颊的时候,我们不再年轻。为了过好日子,下决心大干一场,没想到下岗的厄运又向我们袭来。直到国家强盛了,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正想为经济建设出力流汗时,发现自己的腿脚不再像往日那样豪迈。
退休了,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精彩,有些人甚至将岁月扔在了脑后。可是时间却从来不遗忘任何人的存在,它悄悄地将皱纹镌刻在我们的脸上;将我们的眼睛弄得浑浑浊浊;还将我们的双鬓染成斑白。人生的路,长也好,短也好,没有人能回得去。有些往事尽管记忆深刻,只能存放在记忆的库房里,花再大的力气去寻找,也只能在朦胧中看到昨天。
昨天是那样邻近,又是那样遥远。当我们风华正茂的时候绝不会想到,昨天会去得那样快,今天又来得如此突然。一切就像一眨眼,一转身,到了我们这个年龄,谁还能说人生的路是漫长的呢?
只有用一代一代人的老去,才能换来一代一代人的新生,这是自然规律,是生命的轮回,谁都抗拒不了。
但愿我们的子孙不要重蹈我们的覆辙,远离贫穷和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