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
一我不知道这一次检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医生让我在门外候着,叫我名字时才进去。
我是八点钟就来了的。
心怀忐忑,又空落落的,突然想信个什么宗教。
还有什么比候诊时间过得更慢的呢?
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过道里来来往往的患者或患者家属,或悲、或焦躁、或木然、或行色匆匆…
一妇女在拿到检查报告后突然嚎啕大哭,绝望地跪在地上请求医生救救她家什么亲人。
我想在场没有谁会因她的情绪失控抑或说失态而感到难为情。
因为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值得人去在乎。
成功、失败、面子、自尊、勾心斗角、升官发财…在生命与健康面前都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
病过之后,一切均能放下。
二
护士起初安排我在二十八床,三人间。
临床大爷鼾声如雷,半夜还时不时在梦中吆喝两嗓子川剧,让我神经很是衰弱,自己本来睡眠就差,因而一整宿都未睡着。
我们共处一室,一个在梦里,一个在梦外,虽然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突然我感觉孤独极了。
第二天,就去找护士换床位。
护士很不待见地又将我换在四十九床,两人间。
有电视,价格每天要贵十几块。
与我临床的仍是一个七十几岁的老大爷,刚做完一场大手术。生活、大小便均不能自理,全靠他老伴照料。
老两口喜欢看电视(当然,除了看电视他们似乎也没别的事可做),而且特别喜欢看有关养生方面的节目,从早到晚,由于年纪大耳朵背,所以声音也开得大大的。
老大爷仍然鼾声如雷。
小说《阿甘正传》里有一句话:人生如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将是什么味道。
我不会也不可能再换床位了。
三
每天早上六点过点,正当我快要或刚刚进入梦乡时,清洁工人就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打扫卫生了,像鬼子进村似的,到处整得丁玲哐当。要不是见她长得很像我三外婆,我早就投诉她了。
紧接着护士小姐就拿着一根冰冷的体温计在你面前摇晃:“叫什么名字?”。
“姚勇刚。”
“姚勇刚是吧?测一下体温哈,夹紧了。”
…
此时已毫无睡意,于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旭日东升。
约莫八点过点,医生开始查房了。这是我最不愿看见的一幕:一帮子穿着白大褂的家伙围在你的病床周围,问这问那,表情深不可测,时而凝重,时而微笑,偶尔还会在你身上胡乱摸一把…总会让人联想起电影电视里那些让人揪心的镜头(场面)。
而后,起床、上厕所、洗漱、吃早饭…
稍后片刻,护士就来分发当天的口服药:“叫什么名字?”
“姚勇刚。”
“姚勇刚是吧?这是你今天的口服药哈,怎么服上面标好了的。”
…
然后摆放器具打吊针:“叫什么名字?”
“姚勇刚。”
“姚勇刚是吧?打吊针了哈。”
…
嗯,护士小姐在做每一个动作之前都要问一下你尊姓大名,在得到你明确答复后,她们都还要确定一下“是吧?”哪怕她们刚刚才问完一秒钟,哪怕你们已经熟得比树上自动掉下来的耙柿子还熟,她们都要不厌其烦一本正经地问一下,一个个像得了强迫症似的,禁不住让人想笑。
打吊针的时候,除了上厕所就得一直呆在床上,闲得无聊,又不想看电视,因而我往往会从包里摸本书出来读。(你看我多热爱学习。)
老人家电视声音能不能开小一点呢?我心想。
他们仿佛与我有心电感应似的,每当我捧起书刚一产生这个念头,他们就立马很自觉地将电视音量调小了。
屡试不爽。
他们都是有修养的人,搞得我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看书影响到了他们看电视。
阿姨你们耳朵不好,声音开大一点没事的。我万分内疚地说。
你太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太在乎别人的感受了。小胡经常这么说我。
这也是我的病老好不了的原因之一。
…
打完吊针,就解放啦。
下床再洗漱一下,收拾规矩,走出医院步行到总府路或春熙路(两站路)。
闲庭信步,边走边看美女。
我每天都给自己下了一个刚性任务:发现十个我认为很美的美女,才准开饭(典型的强迫症表现)。
一个、两个、三个…
虽然成都很出美女,但因为自己眼光挑剔,所以常常要走几站路,逛几条街才能圆满完成任务。
然后,就去找馆子,为了吃馒头和吃得清淡,也为了便利,我通常会在西南书城傍边的永和豆浆或伊藤洋华堂五楼就餐。
饭毕,我就去伊藤洋华堂休息。
插一句题外话,春熙路和总府路的几个大商场都逛过。认为还是日本鬼子开的伊藤洋华堂最有人情味最人性化,每层搂都有饮水机和供人休息的座椅,这里的服务员、清洁工、保安也都是彬彬有礼的。这不禁让我想起自己经常会收到一些抵制日货美货支持国货的短信(大多是群发)。其实,我觉得如果(只要)国货做得比日货美货还好的话,根本就用不着你大呼小叫去抵制什么支持什么了,买国货也将成为一种自觉,但事实上,对很多不争气的国货都只能说句:想说爱你却不是很容易的事…三鹿奶粉就是国货,你用你的健康去支持吧…XX电子产品就是国货,可我刚买上没用两天就想扔掉,而其售后服务更让你心里堵得慌…可笑的是有的人把抵制日货美货跟几十、一百年前抵制日货美货相提并论…跟我抢占爱国主义制高点…唉,算了,今天不说这个话题,主要是我怕得罪你,今天天气这么热,我不想让你武断地给我扣顶大帽子。再加上,我本来就龙体欠安在住院,你再诅咒我一下就更难得好了。
话休饶舌,言归正传。
嗯,在伊藤洋华堂的椅子上小寐一个小时,大脑清醒点了,就从包里摸本书来读上两三个小时。
到四点钟的时候,就又步行回医院,有时也坐地铁,在医院晃荡一个吧小时,又步行至总府路或春熙路,再去发现十个美女,完成任务后,再吃晚饭,再休息,再在伊藤洋华堂看一两个小时的书,再步行回医院。
这时约莫晚上十点钟左右了。
洗漱、上厕所、上床,陪临床的老两口看一会儿养生节目。
然后继续失眠,等待第二天的来临。
四
检查结果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坏。
医生说我的病跟我忧国忧民和废寝忘食有很大关系。建议我休息一段时间(类似“休假式治疗”),或换换生活和工作环境什么的,在得到我的否定回答后,他又叫我找点什么兴趣爱好--他约莫认为我已对生活丧失信心和兴趣了。
我说其实我的兴趣爱好很多,但因为工作日理万机将很多都荒废了,至少是顾不过来了。
他问我上的是什么班?一个月拿多少大洋?
我据实以答。
他嘴角往上扬了扬,是说?那先住院把命保住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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