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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破旧的柴扉，清冷的院落，荒草横生，门前的桃花却开的灿烂。纷纷扬扬。
一日日，我站在那桃花林里，等他。即使我不知道他是否会来。一日日，我看着阳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看着日影在地上转圈，转半圈，即一天。
我死后，走过开满艳红的曼珠沙华小径，来到孟婆面前，正犹犹豫豫的端起碗喝孟婆汤，对面的孟婆却开口对我说，凡间还有事要等你去处理，先回去吧。我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我被一阵风吹到了这里——一片桃花林，被封在这一片林子中，不得离开。后来我想，那时侯，如若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我是断不会犹犹豫豫，我会毫不犹豫的把那孟婆汤一饮而尽。可那时，我却满心欢喜。觉得那孟婆说的事，莫不是等他吧。
二
我在那片桃花林中等了很久。一日，阳光正烈。我依旧，看着这唯一通往这里的小径，等待着他的出现。突然看到了他，即使我一年没见他，即使当初我只见过他一面。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依旧一袭蓝衫，眉目清亮，赶路赶得风尘仆仆，却掩饰不住的温文尔雅。他脸上的表情是喜悦的吗？有什么事惹的他像孩子一样开心？满眼的期待。我猜测着。
但我只能看着他，却走不出这片桃花林。
“大人，是这里吗”他的身后跟随的小吏说。
"嗯"他点点头。
他看到那熟悉的柴扉紧闭着。叩门，无人应.‘这是，去哪了？”他说话迟疑着，“书白，去山下打听打听，这里曾住的叫木零的姑娘去哪了?”
"是，大人。'唤作书白的小吏俯身，离开。我看着他在就在那儿，负手而立，我却不得靠近。想到自己只是一缕魂魄，他一定也看不到我。可他眼睛直直的看着这片桃花林。他是在看我吗？
只见他转身，停驻于柴扉前，他终究是看不到我的。
转而一想，轻笑。他没骗我。他说过，他会来的。来娶我。
三
我叫木零，从小和哥哥木言生活在山上，我们相依为命，从不为生计而愁。在一个蒲公英开满山野的早晨，哥哥不见了。我只当他是有急事，来不及通知我，便在家安静的等待着他。可谁知，等来的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三天后，杂乱的脚步，慌乱的叩门声。只见几个男子抬来了伤痕累累的哥。那时的哥，已去世多时。脸色铁青，身体僵硬。
我呆呆的定在那里，大脑仿佛不存在。不知该做什么，不知该说什么，不知发生了什么。
抬哥哥来的人中有一个男子走进我，说，“木零，这是你哥让我们交给你的。”
说着，他抬起手。
我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就昏了过去。
我再醒来时，一切都已消失不见，包括哥的存在，包括哥的离奇失踪，死亡。包括我以前的记忆。
四
带着残缺的记忆，我又在山中过了几年。那时我已经习惯自己生活，仿佛，从开始便是自己生活，便是这种糊里糊涂的生活。现在想来，那种糊里糊涂的生活是多么轻松，总比在悲伤中苟延残喘来的轻快。
后来，他出现了。
听到叩门声，那时我觉得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访客。打开门，看到一袭蓝衫的他。
“姑娘，在下，‘子介’行路口渴，可否，赐碗水喝？”蓝衫客眉目清亮，温文尔雅。说话不急不慢，寥寥几字，就已看出此人的涵养。
“在这等着。”我转身朝厨房走去。回头看，没想到，他正看得着我，愣愣的。目光对视，只觉眩晕。急忙转过头，两颊绯红。但愿他没看到。他说他名叫什么，哦，子介，很适合他的名字。
打来水，他站在那里喝。逆光而立，阳光在他身上都上一层金。我的脑中闪过一词"艳若桃花”。原来，他喝着水也忙里偷闲的看我。目光清透，锁住我的心。我看得出他有意将水喝得慢些，可再慢也会喝完。
“姑娘家中可有他人？”他说完一愣，似乎觉出这话说的不妥，忙打住。我却扑哧笑出了声“没有”。说完我也愣住，竟对他说什么家中没人。这、、、、太不谨慎。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歹人。心中便稍稍放下一口气，对他竟是莫名的信任。他饮尽这最后一口，心中讪讪的。还握着那空碗，我也不去接。只是这样站着。愿时光静静的流。
静默，还是他开口道了谢。我却不知应什么，只笑着摇头、片刻又闲聊了几句。
他心中道声珍重，借天色不早，急急告辞离去。我送他到门口，关了门。忽听门外的他说，“一年后，我会来娶你。”心中大惊，想，这是，怎么回事？但终究身体的速度快于大脑的速度。只见我的手已经打开门，门外，他站着看着我。我，愣愣的，只说是：“好”又急忙把门关上。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竟答应了他，这也太不矜持。又过了许久，小心翼翼的打开门，他已离开。门口放着一朵桃花，是他放的吗？
之后的日子，我竟后悔当时没有烧水煮茶，后悔没请他坐下，后悔没在和他多几句。
又觉得自己太不矜持。竟对只见过一面的人动了感情。日日思念。
可笑，是否，我本性轻薄，而他的出现，只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五
思念一点一点加重，我的身子却莫名的一点一点变弱。一个人生活，终是孤单。生病了，无人会。最初的咳嗽发烧，我觉的不是甚大的病，就没去看大夫。可之后的昏迷呕吐，我却已没有力气走出这柴扉。再后来，我已分不清哪是梦？哪是现实？总是从睡梦中惊醒。在梦里，总有一个快乐的女子，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却总是听到她清亮的笑。她说“哥，快来看，这桃花开的是如此的飘飘洒洒。”她还说，“哥，快尝尝我烙的饼。”在梦中，我还会看到他——子介，那个蓝衫客。他负手而立，回眸似笑非笑对我说，'等我。"如此说来，我倒喜欢在梦中。
不再病了多久。
终有一日，我看着子介站在前方，对我笑，我也向他走去。身子竟变得轻盈，不似前些日子病怏怏的。我竟然穿透了他的身体，我是透明的吗？这时，我看到走过的路旁开满了花，火红，艳丽。却无叶。世间竟有如此奇异的花？莫非、、、、莫非，那便传说中的曼珠沙华?难道，难道、、、我已不再是世间的人，而是一缕魂魄？看到旁边有一盛汤的碗。“呵~”我轻笑，和传说中还真是一样。看来，世间的木零已死。现在，我只是一缕魂魄。这时面前出现一白胡子老头，他看着我的眼睛，幽幽的对我说，“回去吧，到凡间。你还有事要做。”
于是，那老头把封在了那片桃花林。
在桃花林中待了很久，再见蓝衫客子介时，我只是一缕魂魄。他站在阳光下，我无法靠近。那小吏回来，报告说，“大人，那叫木零的姑娘，已去世多日”
我看到他苍白着脸，呆着。他身体一闪，竟昏了过去，被小吏抬走了。而我站在桃花林，始终不得靠近。
六
我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满脸冰凉，用手一摸，竟是泪。眼前光景突然转变，瞬间变化。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却又来到了孟婆面前。手里竟还端着那碗孟婆汤，枯瘦的手指递过来一颗药丸，她看着我，沧桑的声音，说；“木零，你是选择喝下这一碗孟婆汤，忘掉一切。不记得前生，不记得今世，一世世的轮回？还是选择吃下这一粒药，它会让你记起前生今世，但你将化作一滴血，滋润一株曼珠沙华，永世留在这黄泉路上？”
我对她凄然一笑。
缓缓地从她手中接下那一粒药丸，吞下。头痛欲裂。慢慢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残缺的片段，连成了一件件事情。我想起来了一切。原来那梦中笑声清亮的女子，便是我，木零。那，我哥哥——木言他真的死了吗？
原来木言即是子介，子介便是木言。我和他，原是仙界的小神，因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被打入凡间。永生永世不在归入神位。在世间，我们本应是每隔三世相遇，相识，相爱一次。在那相爱的一世，他唤作子介。而在之间那兄妹关系的三世，你们只能是兄妹，他便唤作木言。如此世道轮回。这一世，我们本是做兄妹的，而他却因不能忍受世俗之苦，错误的求死，换来新的身体——子介。来找我。竟然还求高人，抹去了我的记忆。
孟婆开口，“但他却不知这打破轮回的规律，等待你们的，将是永世不得相见。你们这一世只有一次见面的机会，便是刚才，你们已见过面。从此以后，你和他再也不能见面了。生生世世。”
“而如今，你选择吃下那粒药丸，你知道了一切。已不能轮回。”
我与孟婆相视一笑，渐渐的，化作一滴血。散落到曼珠沙华丛中。路过得奈何桥的人说奈何桥边血红的曼珠沙华丛中长出了一株粉色的曼珠沙华，如桃花般的粉色。这粉色的曼珠沙华，在奈何桥边，遥望着过往转世的人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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